太子端着酒杯,目光落在挽月身上,嘴角噙着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昨日在寿宴上,姑娘琴艺听着倒是不俗,可惜就是太短暂了。眼下这里清净,不如再弹一曲,助助雅兴?”
这话听似客气,却带着不容拒绝的意味。
挽月握着袖中银簪的手紧了紧,面纱下的眉头微蹙。
她正不知如何回应,身旁的三皇子己先开口,语气尽量平和,
“太子殿下既有兴致,那便弹奏一曲吧。”
说着,他对身后的丫鬟使了个眼色,
“去,把我房间里那架‘忧婉’取来。”
丫鬟应声而去,厅内一时安静下来。
挽月能感觉到太子的目光始终落在自己身上,像带着钩子,要将她的底细都看穿。
三皇子悄悄碰了碰她的手肘,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示意她沉住气。
不多时,丫鬟抱着琴进来,琴身古朴,弦柱泛着温润的光泽。
琴被送到厅中时,弦柱上还缠着新换的丝绦。
挽月深吸一口气,走到琴前坐下,指尖搭上琴弦的瞬间,心头的慌乱竟奇异地平复了些。
她调了调弦,抬眼看向太子,轻声道,
“太子殿下那便献丑了。”
指尖落下,清越的琴音便如流水般淌出,起初舒缓如溪,渐渐转急,似有风雨欲来,却又在最烈处陡然收势,余音袅袅,绕梁不绝。
琴音漫过满桌的饭菜香,连窗外的蝉鸣都仿佛轻了几分。
太子端着酒杯的手停在半空,目光落在她垂着的眼睫上,那里沾着点细碎的光,像是落了星子。
三皇子靠在椅背上,看着她拨弦的手腕,忽然觉得这琴音比昨日更动人。
或许是因为此刻没有满堂目光,只有他和太子,还有廊下漏进来的阳光,衬得她连指尖的弧度都格外柔和。
最后一个音符消散时,太子率先鼓起掌,
“果然名不虚传。三弟,你这侍女藏得够深。”
三皇子只是浅浅一笑。
阿夜端着最后一道菜进来,快要走到桌边时,手中的碗陡然掉落。
砰的一声,伴着瓷器碎裂的脆响。
众人回头,见阿夜捧着的汤碎了一地,地上泼着滚烫的鸡汤,乳白的油花溅了一地。
“混账东西!”
三皇子猛地拍桌而起,脸色沉得吓人,
“毛手毛脚的,没看见太子殿下在这儿吗!”
阿夜“扑通”跪下,老脸吓得惨白,
“奴……奴才该死!第一次见太子殿下,太紧张了……”
“罢了。”
太子挥挥手,语气倒温和,
“不过是碗汤,何必动气。”
他看向阿夜,忽然笑道,
“你既怕生,就站到我旁边来,多看看就不紧张了。”
阿夜愣了愣,偷瞄了三皇子一眼,见他微微点头,才哆哆嗦嗦地站起来,垂首站到太子身后,后背的衣裳早己被冷汗浸透。
挽月收琴起身时,眼角余光瞥见阿夜袖口的褶皱里,藏着个小小的纸团。
那是他要交给太子的“信物”。
她心里一紧,连忙低下头,退回到三皇子身后,指尖却在袖中悄悄蜷起。
太子没再看她,反而和阿夜搭话,问些府里的琐事。
阿夜起初磕磕绊绊,后来渐渐镇定,说到围场的事时,声音特意压低了些,眼角的余光飞快地扫过太子。
三皇子端起茶杯,掩住唇边的笑意。
太子听完,若有所思地捻着胡须,忽然对三皇子道,
“三弟府里的下人倒是老实,比东宫那些油滑的强多了。”
“大哥说笑了。”
三皇子放下茶杯,
“不过是些粗人,哪登得上大雅之堂。”
日头渐渐偏西,太子终于起身告辞。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回头,对阿夜道,
“你这老实模样,本宫瞧着顺眼,改日让三弟借你去东宫帮帮忙?”
阿夜脸色一白,慌忙看向三皇子。
“大哥要用人,自然没问题。”
三皇子笑得坦荡,
“只是这下人笨手笨脚的,别给大哥添乱才好。”
太子没再说什么,带着人转身离去。
马车轱辘声渐远时,三皇子才长舒一口气,转头看向老张头,
“做得好,算是给他一个小小的警告。”
阿夜这才敢擦汗,
“殿下,奴才腿都软了。”
挽月站在一旁,看着两人相视一笑,忽然觉得阳光穿过窗棂落在身上,暖得让人安心。
她知道,这场无声的较量,他们暂时占了上风。
只是太子临走时那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像根细针,轻轻扎在她心上,让她不敢完全放松。
事情,恐怕没这么容易结束。
太子的马车刚驶出三皇子府的巷口,他就从袖中摸出那张被体温焐得温热的纸条。
指尖捻开时,“愿助殿下一臂之力,飞鸟传信”几个字跃入眼帘,墨迹还带着点新鲜的晕染,显然是仓促间写就。
“呵。”
他低笑一声,将纸条凑到车窗外,借着天光细细打量。
纸张是府里常用的粗麻纸,边缘还留着撕扯的毛边。
果然是那个打翻汤的男子。
飞鸟传信,是说往后用信鸽传递消息么?
他将纸条揉成一团,随手丢进车角的炭盆里,火苗舔舐着纸团,很快化为灰烬。
“倒是个识时务的。”
他靠在软垫上,指尖轻轻叩着膝盖,
“有这么个眼线在老三府里,三弟那边的动作,就瞒不住了。”
马车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太子望着窗外掠过的街景,嘴角勾起一抹算计的笑。
这趟三皇子府之行,值了。
而另一边,三皇子府的书房里,挽月刚摘下面纱,露出被闷得泛红的脸颊。
她按着跳得飞快的心脏,长舒一口气,
“刚才太子盯着我看的时候,我手心全是汗,生怕他看出破绽。”
三皇子正往砚台里添墨,闻言抬眼笑了,
“放心,你只要没露出容貌,太子就算多疑,也挑不出错处。”
他放下墨锭,走到她面前,指尖轻轻拂过她额角的碎发,
“倒是你,刚才弹琴的时候,指尖都在抖。”
“还不是被你吓的。”
挽月拍开他的手,脸颊更烫了,
“谁知道太子会突然让我弹琴。”
“不弹那一曲,怎么引开他的注意力。”
三皇子拿起桌上的茶盏,递到她手里,
“喝点水,压压惊。”
挽月捧着温热的茶盏,看着他在案前铺开宣纸,提笔写下“马场”二字,笔尖的墨汁在纸上晕开,带着沉稳的力道。
“真的要去马场?”
她轻声问,眼底闪过一丝期待。
那里曾是她最熟悉的地方,却也藏着最痛的记忆。
“嗯,过几日就去。”
三皇子放下笔,转身看着她,目光认真,
“之前马场的事,太过蹊跷,那里一定藏着什么线索。等我安排好,就带你去看看,或许能想起些被忽略的细节。”
挽月握着茶盏的手指紧了紧,茶水的暖意顺着掌心漫开,驱散了心底的寒意。
她点点头,
“好。”
窗外的阳光透过窗户,在宣纸上投下浓浓的光影,将“马场”二字照得格外清晰。
三皇子看着她眼里重新燃起的光,忽然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等查清了所有事,我就请父皇下旨,让你可以光明正大地出现,去哪里都行。”
挽月的心跳漏了一拍,抬头望他时,正撞上他眼底的笑意,像盛着整片星空。
她低下头,嘴角却忍不住往上扬,轻声道,
“那我彻底自由了……”
话音未落,院外传来管家的声音,
“殿下,宫里来人了,说皇后娘娘请您过去一趟。”
三皇子的笑容淡了些,与挽月交换了个眼神。
“知道了。”
他扬声应道,转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袍,
“我去去就回,你在府里别乱跑。”
挽月点头,看着他快步走出书房的背影,心里忽然有些不安。
皇后这个时候召见,会是什么事?
书房里只剩下她一人,案上的宣纸还摊着,“马场”二字在风中微微颤动。
她走到窗前,望着三皇子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忽然觉得,这场看似平静的棋局,或许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复杂得多。
而那座沉寂己久的马场,等待他们的,又会是什么?
马车在宫门前缓缓停下,车轮碾过青石板路的声响戛然而止。
三皇子整理了一下衣襟,率先掀开车帘下车,玄色的锦袍在光线中泛着沉稳的光泽。
他抬头望了一眼巍峨的宫墙,朱红的宫门紧闭,守卫的禁军身姿挺拔,透着皇家禁地的威严。
“殿下,皇后娘娘在宁安宫等你”
身旁的内侍低声提醒。
三皇子微微颔首,迈开脚步往宫内走去。
青石铺就的御道宽阔平整,两侧的宫灯还未卸下,在微风中轻轻晃动。
他穿过几座宫苑,绕过栽满玉兰的庭院,远远便望见宁安宫的飞檐翘角,檐下悬挂的铜铃在风中发出清越的声响。
走到宫门前,值守的宫女连忙上前行礼,
“三殿下安。”
“皇后娘娘起身了吗?”
三皇子问道,语气带着应有的恭敬。
“回殿下,娘娘刚用过午膳,正在殿内看书册呢。”
三皇子点头,
“劳烦通报一声。”
宫女应声入内,不多时便出来引他,
“殿下,娘娘请您进去。”
他拾阶而上,推开雕花的木门,殿内熏着淡淡的檀香,皇后正坐在窗边的软榻上,见他进来,放下手中的书册,温和地笑了笑,
“渊儿!来了?坐吧。”
三皇子在对面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扫过殿内熟悉的陈设,心里清楚,今日这趟来,怕是少不了要谈及秘密的那些纷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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