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新学期自我介绍
九月的风裹着夏末最后一丝燥热，吹进文学院的阶梯教室。苏晓棠坐在倒数第三排靠窗的位置，指尖无意识地抠着帆布包上的银杏叶挂饰——那是妈妈送她的开学礼物，说希望她在新学校像银杏叶一样，既能扎根生长，也能自在舒展。可此刻，她只觉得自己像片被狂风卷得发颤的叶子，连呼吸都带着紧绷的滞涩。
“下一个，苏晓棠同学。”班主任的声音穿透喧闹的窃窃私语，精准地落在她身上。周围瞬间安静下来，几十道目光齐刷刷地投向她，像聚光灯般灼热。苏晓棠猛地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一道刺耳的声响，引得前排同学回过头来，眼神里带着好奇和几分看热闹的笑意。
“我……我叫苏晓棠，来自江苏南通。”她的声音细若蚊蚋，刚出口就被自己的紧张搅得变了调。原本在心里演练了十几遍的自我介绍——关于喜欢的作家、读过的书、对文学的向往，此刻全都变成了一团乱麻，卡在喉咙里吐不出来。她攥紧了帆布包的带子，指节泛白，视线慌乱地扫过教室，最终定格在窗外那几棵刚抽出新芽的银杏树上。
“还有吗？”班主任温和地追问，“可以说说自己的兴趣爱好，或者对大学生活的期待。”
“我……我喜欢……”苏晓棠张了张嘴，大脑却一片空白。她想说自己喜欢在本子上写东西，喜欢记录那些细碎的情绪和观察到的小事，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断断续续的结巴，“我喜欢……看书，还有……还有……”
“哈哈，她是不是忘词了？”后排传来一声低笑，虽然很轻，却清晰地钻进苏晓棠的耳朵里。她的脸颊瞬间烧了起来，从耳根一首红到脖子，连耳根的绒毛都透着粉色。原本就不稳的声音变得更加颤抖，最后干脆卡在那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班主任看出了她的窘迫，适时地打圆场：“好的，谢谢苏晓棠同学，看得出来你很腼腆，以后慢慢熟悉就好了。下一位……”
苏晓棠如蒙大赦，几乎是跌坐回椅子上，心脏还在胸腔里狂跳不止。她能感觉到周围的目光还停留在自己身上，那些目光像细密的针，扎得她浑身不自在。她埋下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尖，鼻尖微微发酸。为什么连这么简单的自我介绍都做不好？她明明在家练了那么多次，可一到众人面前，就像被抽走了所有力气。
班会还在继续，后面同学的发言或幽默或自信，赢得阵阵掌声。苏晓棠却一句也没听进去，满脑子都是刚才的尴尬场面。她从帆布包里掏出一个巴掌大的笔记本——那是她特意挑的，封面是浅棕色的牛皮纸，带着细腻的纹理，像一本藏着秘密的旧书。她又摸出一支黑色的水笔，笔尖在纸上犹豫了几秒，然后飞快地写下：
“九月五日，文学院新生班会。第一次在这么多人面前说话，搞砸了。站在那里的时候，感觉所有人都在笑我。我是不是很没用？连一句完整的话都说不出来。妈妈说要勇敢一点，可我好像做不到。”
笔尖顿了顿，墨水在纸上晕开一个小小的点。苏晓棠吸了吸鼻子，又接着写：
“窗外的银杏叶是嫩绿色的，很小一片，被风吹得晃来晃去。它会不会也害怕？可它还是挂在树枝上，没有掉下来。也许我也可以像它一样，慢慢适应这里的风。”
写完最后一句，她轻轻合上笔记本，指尖着封面的纹理。心里的慌乱好像被这几行字抚平了一些，就像把一团乱麻一点点理清楚。她抬起头，正好看到班主任在讲台上分发课程表，阳光透过窗户洒在班主任的肩膀上，暖洋洋的。
班会结束后，同学们三三两两地走出教室，有说有笑地讨论着刚才的自我介绍，或者约着一起去食堂吃饭。苏晓棠收拾好东西，磨磨蹭蹭地跟在最后面，尽量把自己藏在人群里。她不太擅长和陌生人说话，一想到要主动和新同学搭话，就觉得头皮发麻。
走到教学楼门口，她停下脚步，抬头看了看天空。九月的天空很蓝，像一块洗得干干净净的蓝布，飘着几朵白白的云。不远处的银杏树上，嫩绿色的叶子在阳光下闪着光，风一吹，发出轻轻的“沙沙”声。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带着青草和泥土的味道，还有一丝若有若无的桂花香——是教学楼旁边的桂树开了。
“没关系，”她对着自己小声说，“第一天而己，以后会好的。”
说完，她背着帆布包，朝着图书馆的方向走去。她记得报到那天，学长学姐说图书馆是学校最安静的地方，有很多靠窗的位置。她想找个没人的角落，再把刚才没说完的自我介绍，在笔记本上好好写下来。
图书馆很大，装修是简约的灰白色调，阳光透过巨大的落地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长长的光影。苏晓棠沿着书架慢慢走，目光在一排排书脊上扫过。这里的书真多啊，从古代文学到现当代小说，从哲学理论到外国名著，看得她眼花缭乱。
终于，她在三楼靠窗的位置找到了一个空位。桌子是木质的，带着淡淡的木香，窗外正好对着一片小花园，里面种着几棵银杏和月季。她放下帆布包，拿出笔记本和笔，刚要翻开，却听到旁边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她下意识地抬起头，看到一个男生正站在她旁边的空位前，手里抱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几本书。
男生穿着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戴着一副黑框眼镜，头发短短的，看起来很干净。他没有看苏晓棠，只是专注地把电脑放在桌子上，然后坐下，打开电脑。屏幕亮起来的瞬间，苏晓棠隐约看到屏幕上全是密密麻麻的代码，像一串她看不懂的符号。
她赶紧低下头，假装继续看自己的笔记本，心跳却又开始加快。她不喜欢和陌生人坐得这么近，尤其是在她想安安静静写东西的时候。可这个位置真的很好，窗外的风景也漂亮，她不想换地方。
犹豫了一会儿，她还是决定留下来。她翻开笔记本，笔尖落在纸上，却迟迟没有动笔。旁边男生敲击键盘的声音很轻，“嗒嗒嗒”的，很有节奏，像雨滴落在屋顶上。可这声音在安静的图书馆里，却显得格外清晰，打乱了她的思绪。
她偷偷用眼角余光瞥了一眼男生。他正专注地盯着电脑屏幕，眉头微微皱着，手指在键盘上快速地移动。阳光落在他的侧脸上，勾勒出清晰的下颌线，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他看起来很认真，好像整个世界只剩下他和电脑里的代码。
苏晓棠的心跳莫名慢了半拍。她赶紧收回目光，重新看向自己的笔记本。她想起刚才在班会上的窘迫，想起妈妈的叮嘱，又想起窗外的银杏叶。她握紧笔，在纸上写下：
“笔名就叫‘棠棠’吧，和我的名字有关，也和银杏有关。以后，就在这个笔记本里，写下所有想说的话。棠棠，你要加油，不要害怕。”
写完这句话，她好像真的有了一点勇气。她开始在笔记本上写刚才没说完的自我介绍，写她喜欢的作家是汪曾祺，因为他的文字里有烟火气；写她喜欢在傍晚的时候去河边散步，看夕阳把河水染成金色；写她希望在大学里，能写出一些真正打动人心的文字。
笔尖在纸上流畅地移动，旁边敲击键盘的声音似乎也不再那么刺耳了。她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忘了时间，忘了周围的人，只记得自己笔下的文字和心里的想法。
不知过了多久，她终于写完了。她放下笔，伸了个懒腰，感觉心里轻松了很多。她合上笔记本，小心翼翼地放进帆布包里，然后拿起水杯，起身去接水。
路过男生身边的时候，她又忍不住看了一眼他的电脑屏幕。还是那些密密麻麻的代码，不过这次，她好像看到屏幕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银杏叶图案，是用代码画出来的，简单却很可爱。
她心里微微一动，刚想多看一眼，男生却好像察觉到了她的目光，转过头来。西目相对的瞬间，苏晓棠的脸又红了。她赶紧低下头，快步走开，连一句“抱歉”都忘了说。
接完水回来，她发现男生己经不在了。桌子上干干净净的，只有他刚才坐过的椅子还微微有些晃动。她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对面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竟然有一丝莫名的失落。
她拿起水杯，喝了一口温水。水的温度顺着喉咙滑下去，暖了胃，也暖了心。她看向窗外，夕阳己经西下，把天空染成了橘红色。银杏叶在夕阳下变成了金黄色，像一片片小扇子，轻轻摇曳。
“今天，好像也不算太糟。”她对着窗外的银杏叶小声说，“至少，我写下了第一篇属于‘棠棠’的文字。”
说完，她收拾好东西，背着帆布包，慢慢走出图书馆。夕阳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落在铺满落叶的小路上。她踩着落叶，听着“咔嚓咔嚓”的声音，心里充满了对未来的期待。她不知道，这个九月的下午，在图书馆里的短暂相遇，会是她和那个男生故事的开始。她更不知道，未来的三年里，他们会像校园里的银杏和代码一样，看似毫无关联，却会在不经意间，交织出一段温暖而漫长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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