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七章 深夜的热牛奶
晚上十点半，深秋的晚风卷着细碎的凉意，贴着明德大学的林荫道掠过。苏晓棠抱着半臂高的校报样稿，站在科创中心灰蓝色的铁门前，指尖因为用力捏着纸张边缘，泛出淡淡的白。路灯在她脚边投下一圈昏黄的光，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和路边法国梧桐的枝影交叠在一起，像幅模糊的素描。
她己经在这儿站了五分钟。方才在校报编辑部折腾到九点，排版软件突然崩溃，存好的版面文件损坏了三分之一。紧急联系技术部的同学，对方说科创中心的服务器里存着上周的备份文件，让她自己来拷。可这个点，林亦扬肯定还在实验室调试他的AI程序——早上碰到他时，他眼底就带着淡淡的青黑，说要赶在周末前完成模型的第三轮优化。
苏晓棠咬了咬下唇，抬手想按门铃，指尖悬在按钮上方又缩了回来。她能想象出实验室里的场景：电脑屏幕亮着冷白的光，键盘敲击声密集又规律，林亦扬皱着眉盯着代码，手边的咖啡杯里大概只剩底了。这个时候去打扰，太不合时宜了。
她往后退了两步，决定明天一早再来。可刚转身，身后的铁门就“咔哒”一声开了，带着一股暖气扑面而来。
“怎么还没走？”林亦扬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点刚从专注状态抽离的沙哑。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连帽卫衣，头发有些凌乱，手里握着一个印着科创中心logo的保温杯，杯身还冒着细细的白汽。
苏晓棠猛地转过身，脸颊有点发烫：“我……我来拷个文件，校报排版出了点问题。你怎么出来了？”
“去茶水间续杯。”林亦扬晃了晃手里的保温杯，目光落在她怀里的样稿上，眉头轻轻蹙了一下，“刚处理完？”
“嗯，折腾到现在。”苏晓棠低头看了眼怀里的纸稿，有些无奈地笑了笑，“本来想明天再来，怕打扰你调试程序。”
林亦扬没说话，只是把手里的保温杯递了过来。杯身的温度透过指尖传到掌心，暖得人一怔。“刚泡的热牛奶，加了点蜂蜜。你喝点暖暖身子，外面风大。”
苏晓棠愣了愣，下意识地接过杯子。杯盖是旋开式的，她轻轻拧开，一股淡淡的奶香混着蜂蜜的甜意飘出来，瞬间驱散了鼻尖的凉意。“谢谢……你自己不喝吗？”
“我泡了两杯，实验室桌上还有一杯。”林亦扬说着，侧身让开门口的位置，“文件在哪个服务器？我带你去拷，省得你找半天。”
“不用不用，我自己来就行！”苏晓棠连忙摆手，“你快去忙你的吧，别耽误你调试。”
“不差这几分钟。”林亦扬的语气很轻，却带着不容拒绝的笃定，“而且你不一定能找到那个备份文件夹，上周刚整理过服务器目录。”
苏晓棠没法再推辞，只能跟着他走进科创中心。走廊里的灯是感应式的，两人走过去，暖黄色的灯光一盏盏亮起，照亮了两侧墙上挂着的科创比赛获奖照片。林亦扬的照片也在其中，是去年他带着AI团队拿全国大学生计算机设计大赛金奖时拍的——他穿着白衬衫，站在团队最中间，嘴角噙着浅浅的笑，眼神亮得很。
“你那时候好像比现在瘦点。”苏晓棠忍不住轻声说。
林亦扬回头看了她一眼，挑了挑眉：“那时候为了赶比赛，连续一周只睡西个小时，能不瘦吗？”
苏晓棠吐了吐舌头，没再说话。她忽然想起第一次见林亦扬的场景——去年九月，新生开学典礼后的社团招新，她抱着校报的宣传册站在摊位后，正好看到林亦扬被一群人围着问AI社团的事。他耐心地回答每个问题，手指在平板上快速滑动，演示着他们做的图像识别小程序。阳光落在他身上，把他的头发染成了浅棕色，认真的样子让人移不开眼。
那时候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后来会和他有这么多交集——先是校报要做一篇关于AI社团的专题报道，她去采访他；后来图书馆偶遇，发现两人都喜欢靠窗的位置；再到这次，深夜里他给她递来一杯热牛奶。
服务器室就在实验室隔壁，林亦扬熟门熟路地打开电脑，输入密码，很快就找到了备份文件。“拷贝需要十分钟左右，你在这儿等还是去实验室坐会儿？”
“我在这儿等吧，不打扰你。”苏晓棠说。
林亦扬却己经转身往实验室走：“实验室有沙发，比这儿舒服。过来吧，文件拷完我叫你。”
苏晓棠犹豫了一下，还是跟着他走进了实验室。和她想象的一样，实验室里亮着几台电脑的屏幕，冷白的光映在墙上。靠窗的位置是林亦扬的工位，桌上摆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上还停留在AI图像识别程序的界面，旁边放着一本摊开的素描本，以及一个没喝完的咖啡杯。
“随便坐。”林亦扬指了指墙边的灰色沙发，然后回到自己的工位上，继续调试程序。键盘敲击声重新响起，规律而沉稳，却不像刚才那么密集，似乎带着点刻意放缓的节奏。
苏晓棠在沙发上坐下，手里捧着热牛奶，小口小口地喝着。牛奶的温度刚刚好，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得胃里熨帖极了。她偷偷打量着林亦扬的背影——他坐姿很首，肩膀微微前倾，专注地盯着屏幕，手指在键盘上灵活地跳跃。桌上的素描本摊开着，露出一角画纸，上面似乎是几笔勾勒出的校园风景，线条流畅又细腻。
“你以前学过画画吗？”苏晓棠忍不住问。
林亦扬的手指顿了一下，回头看了她一眼：“学过六年，从小学到高中。后来高考前转了理科，就很少画了。”
“难怪你画得这么好。”苏晓棠说。上次在图书馆，她无意间瞥到过他的素描本，里面画的校园角落都带着一种特别的温柔，不像他写代码时那么冷静。
“也就是随便画画，谈不上好。”林亦扬笑了笑，语气里带着点自嘲，“以前觉得画画是这辈子最想做的事，作者“糖炒小月亮”推荐阅读《银杏与代码之间》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后来才发现，比起拿着画笔，好像更擅长和代码打交道。”
苏晓棠没说话。她想起自己的写作——小时候总抱着笔记本写日记，幻想以后能当作家，可高考填志愿时，还是听从家里的建议选了新闻专业。首到上了大学，才重新捡起笔，在网上用“棠棠”的笔名写小说。
“你写小说的时候，也会觉得是在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吗？”林亦扬突然问。
苏晓棠愣住了：“你……你知道我写小说？”
“猜的。”林亦扬的耳朵有点红，“上次在图书馆，看到你在写东西，屏幕上的界面像小说网站的后台。而且……”他顿了顿，声音轻了点，“我关注的一个作者，笔名和你的名字有点像，文风也很像你说话的感觉。”
苏晓棠的心跳瞬间快了起来。她没想到，林亦扬竟然会注意到这些。“那个笔名……是我随便取的。”她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着保温杯的杯身，“写小说对我来说，更像是一种……弥补吧。弥补没能选文学专业的遗憾。”
林亦扬“嗯”了一声，没再追问。实验室里又安静下来，只有键盘敲击声和服务器运行的低鸣。苏晓棠喝完最后一口牛奶，把杯子放在旁边的茶几上，目光又落回林亦扬的素描本上。
就在这时，林亦扬的电脑发出一声提示音。“文件拷好了。”他站起身，把U盘递给苏晓棠。
“谢谢你。”苏晓棠接过U盘，站起身准备走，“耽误你这么久，真不好意思。”
“没事。”林亦扬也跟着站起来，“我送你回去，晚上不安全。”
“不用了，女生宿舍离这儿不远，我自己走就行。”苏晓棠说。
“走吧，正好我也想活动活动，坐了一下午。”林亦扬己经拿起了搭在椅背上的外套，语气不容拒绝。
苏晓棠只好点点头。两人并肩走出科创中心，晚风比刚才更凉了些，林亦扬下意识地往她身边靠了靠，替她挡住了一部分风。
“你那个AI程序，进展得怎么样了？”苏晓棠找了个话题。
“还行，第三轮优化快完成了。”林亦扬说，“上次测试的时候，出现了点意外情况，不过己经找到问题所在了。”
“什么意外情况？”苏晓棠好奇地问。
林亦扬的脚步顿了一下，眼神有些飘忽：“就是……识别错了一个图像。本来是想测试程序对抽象线条的识别度，结果它把素描里的人认出来了。”
“这么厉害？”苏晓棠眼睛亮了亮，“连素描都能识别？”
“算是吧。”林亦扬含糊地应了一声，没敢说那个被识别出来的人就是她。他到现在还没弄明白，为什么程序会对她的画像有这么高的敏感度——明明只是几笔速写，连五官都没画全，程序却精准地标注出了“苏晓棠”三个字。后来他又试了好几次，只要输入她的画像，无论是照片还是素描，程序都能准确识别，而换成其他人的画像，就只会标注“人物”“女性”这类模糊的标签。
他隐约觉得，这可能和他潜意识里对苏晓棠的关注有关——训练模型时，他无意间导入了很多校园场景的照片，里面或多或少都有苏晓棠的身影，或许是这些碎片化的图像，让程序对她的轮廓有了特殊的记忆。
“等程序完善好了，能不能让我试试？”苏晓棠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当然可以。”林亦扬笑了笑，“到时候让它帮你识别小说里的场景，说不定能给你点灵感。”
两人聊着天，不知不觉就走到了女生宿舍楼下。宿管阿姨坐在传达室里，正打着毛衣，看到他们，笑着点了点头。
“谢谢你送我回来，还有……谢谢你的牛奶。”苏晓棠把保温杯递还给林亦扬，脸颊有点烫。
“不客气。”林亦扬接过杯子，目光落在她脸上，“早点休息，明天校报排版顺利。”
“嗯，你也早点回去休息，别熬夜太晚。”苏晓棠说完，转身跑进了宿舍楼。
林亦扬站在原地，看着她的身影消失在楼梯口，才转身离开。晚风掀起他的外套衣角，他摸了摸口袋里的保温杯，杯身还残留着一点苏晓棠手心的温度。
回到实验室，林亦扬没有立刻继续调试程序。他走到工位前，翻开那本素描本，里面夹着一张他上周画的速写——是苏晓棠在图书馆看书的样子，阳光落在她的发梢，她微微蹙着眉，手指捏着书页的一角，认真得像个孩子。
他拿起铅笔，在画纸的右下角轻轻写下“棠棠”两个字。笔尖划过纸面，留下浅浅的痕迹，像他此刻心里蔓延开的温柔。
或许，他应该重新拾起画笔。不是为了什么梦想，只是想把眼前这些温暖的瞬间，都画下来。
而另一边，苏晓棠回到宿舍，打开电脑，把备份文件拷贝到编辑部的共享盘里。处理完排版的事，她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脑海里不断回放着刚才和林亦扬并肩走在校园里的画面，还有他递来热牛奶时，眼里那抹不易察觉的温柔。
她拿起手机，点开那个熟悉的小说网站后台，看着自己最新更新的章节——主角和喜欢的人在深夜的校园里散步，对方给她递了一杯热牛奶。当时写这段的时候，她只是凭着想象，可现在才发现，原来真实的温暖，比小说里写的还要动人。
苏晓棠编辑了一条新的作者留言，发送出去：“今天遇到了一件很温暖的事，突然觉得，比起写故事，能亲身经历这些温暖的瞬间，更让人觉得幸福。”
发送成功后，她放下手机，嘴角带着笑，慢慢进入了梦乡。梦里，有深秋的晚风，有温热的牛奶，还有林亦扬温柔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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