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裂缝
马术俱乐部客服温和的声音还在耳边，李晚秋却感觉像是隔着一层毛玻璃，听不真切。苏继鹏预订的课程？在他们冷战的第西天？这是什么意思？是求和信号？还是他单方面认为争吵己经翻篇，一切应按他原计划进行？
“……李小姐？您还在听吗？”
“啊，在的。”李晚秋回过神，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稳，“抱歉，这个课程……我可能去不了，麻烦您取消吧。”
电话那头的客服似乎有些意外，但专业素养让她没有多问：“好的，明白了。我会为您取消预订。打扰您了，再见。”
挂了电话，李晚秋握着手机，在安静的客厅里站了许久。取消课程，是她下意识的反应。她需要空间，需要冷静，不想在这种别扭的状态下，去接受他这种仿佛无事发生的“安排”。
然而，拒绝之后，心里并没有感到轻松，反而更加空落落的。她点开苏继鹏的微信对话框，手指在屏幕上悬停。要不要跟他说一声？毕竟是他预订的。
可说什么？
“谢谢，但我不需要？”
还是“我们还在冷战，记得吗？”
最终，她什么也没发。她关掉手机，走进浴室，让温热的水流冲刷着身体，也试图冲走脑海里纷乱的思绪。
第二天是周六，李晚秋本以为会是在家躺平、修复心情的一天。然而，早上九点，门铃响了。
透过猫眼，她看到赵磊站在门外，手里提着一个精致的食盒，脸上挂着职业化的、略带一丝尴尬的笑容。
李晚秋打开门。
“李小姐，早上好。”赵磊将食盒双手递上，“苏总让我给您送来的早餐，是‘沁芳斋’的早点，他说……您上次提过喜欢他家的蟹粉汤包。”
李晚秋看着那印着知名茶楼logo的食盒，心情复杂。他没有亲自来，甚至没有一条信息，只是派了赵磊，用她曾经随口一提的食物，来传递一个模糊的讯号。
“苏总他……今天有个重要的跨国视频会议，一早就去公司了。”赵磊小心翼翼地补充道，像是在为苏继鹏的缺席做解释。
“谢谢，麻烦你了。”李晚秋接过食盒，语气平淡。
“不麻烦，不麻烦。”赵磊如蒙大赦，赶紧告辞。
关上门，李晚秋打开食盒，里面果然是她念叨过的蟹粉汤包，还有几样精致的点心，热气腾腾，香气扑鼻。可她看着这些，却毫无食欲。
他记得她喜欢吃什么，会用行动表示，但他回避了核心问题。他没有对那天的争吵做出任何回应，没有解释，没有道歉，也没有试图沟通。他只是用他习惯的方式——提供物质、做出安排——来试图覆盖掉那道裂痕。
这让她感觉，自己像一台出了小故障的机器，而苏继鹏的处理方式不是排查故障原因，而是试图给它换个更漂亮的壳，或者增加一些无关紧要的功能，希望它能自行修复，继续安静地运行。
下午，顾莹过来陪她，看到桌上原封不动的食盒，叹了口气。
“看来苏总这是打算采用‘冷处理’加‘糖衣炮弹’战术啊。”顾莹拿起一个己经冷掉的汤包，咬了一口，“嗯，味道是不错。可惜，治标不治本。”
李晚秋抱着膝盖坐在沙发上，下巴抵着膝盖，眼神有些空洞：“莹莹，我不知道该怎么办了。道歉的话我说不出口，因为我觉得问题不全在我。可这样僵着，我又很难受。”
“我懂。”顾莹坐到她身边，搂住她的肩膀，“感情里最怕的不是吵架，是吵不起来，是那种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无力感。苏总这种人，你跟他吵，他跟你讲逻辑；你跟他闹情绪，他可能觉得你在无理取闹。他有一套他自己的运行规则，而且他固执地认为那才是正确的。”
“那难道我就只能适应他的规则吗？”李晚秋抬起头，眼圈微微发红，“为了他，改变我自己，压抑我所有的感受和需求？”
“当然不！”顾莹斩钉截铁，“健康的感情是互相磨合，互相理解，不是单方面的妥协和牺牲。晚秋，你得让他明白，他的那套规则，在感情里行不通。他得学会走下他的神坛，看看普通人的世界是怎么运行的。”
道理都懂，可做起来太难。
傍晚时分，李晚秋的手机再次响起，这次是苏继鹏的号码。
她的心猛地一跳，盯着屏幕上闪烁的名字，犹豫了几秒，还是接了起来。
“喂。”她的声音有些干涩。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然后传来苏继鹏低沉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早餐收到了吗？”
“嗯，收到了，谢谢。”李晚秋公事公办地回答。
又是一阵短暂的沉默。他似乎不擅长在电话里进行这种无实质内容的寒暄。
“马场那边说，你取消了课程。”他终于切入“正题”，语气平稳，像是在陈述一个事实。
“是。”李晚秋握紧了手机，“我觉得不太合适。”
“为什么？”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 genuine 的不解，“课程内容我确认过，适合初学者，安全系数很高。环境也很好，有利于放松。”
看，他又开始了。他在分析课程的客观优点，而不是问她为什么不想去。
李晚秋感到一阵疲惫：“苏继鹏，问题不在于课程本身好不好，而在于……我们之间现在的情况，不适合一起去上课。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沉默了，只能听到他平稳的呼吸声。过了好一会儿，他才开口，声音低沉了几分：“你还在生气。”
这不是一个问句，而是一个结论。
李晚秋几乎要气笑了：“对，我还在生气。我生气你不尊重我的朋友圈，生气你那种无处不在的控制感，我更生气我们吵架之后，你选择一走了之，现在又像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送来早餐，提起课程！苏继鹏，我们之间的问题，不是一顿早餐或者一节马术课就能解决的！”
她一口气说完，胸口因为激动而微微起伏。
苏继鹏在那头安静地听着，没有打断她。等她说完，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带着一种尝试理解的困惑：“我不明白。了解你的社交是关心，提供接送是保障你的安全，安排活动是希望我们能有高质量的共处时间。这些，为什么会让你感到……不被尊重和控制？”
他的困惑如此真实，让李晚秋的怒火像被戳破的气球，瞬间泄了气，只剩下深深的无力。看，他们真的活在两个世界。
“苏继鹏，”她的声音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无奈，“你能不能暂时忘掉你的那些逻辑和数据分析，试着用‘感觉’来理解一下？我感觉自己没有空间，感觉被监视，感觉我的喜好和选择在你眼里都是需要被纠正的‘不成熟’！这种感觉，很不舒服，你明白吗？”
电话那头是长久的沉默。
久到李晚秋以为信号断了，或者他己经挂了电话。
就在她准备放下手机时，他的声音终于再次传来，比之前更加低沉，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
“我……需要想一想。”
说完，不等李晚秋回应，他便结束了通话。
听着手机里传来的忙音，李晚秋缓缓放下手臂。她说出来了。把她所有的不满和感受，都摊开在了他面前。
他没有反驳，没有解释，他说……他需要想一想。
这算不算……一点进展？
她不知道。
她只感觉身心俱疲。
那道裂痕，没有弥合，但至少，她不再假装它不存在。
而他，似乎终于愿意低头，去看一眼那道裂缝的存在了。
接下来的，会是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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