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月的北京，天气彻底暖和了。
未名湖边的柳树抽满了嫩绿的新芽，在傍晚的风里轻轻晃着。
吃过晚饭，苏晓死活拉着沈清澜和赵雪出来散步，说是在宿舍快憋发霉了。
“哎呀，你们走快点儿嘛！”苏晓走在最前头，蹦蹦跳跳，嘴里叽叽喳喳说个不停，“看那桃花，开得多好！赵雪，回头咱们摘两枝回宿舍插瓶子里！”
赵雪小声提醒：“不好吧，随便摘花……”
沈清澜跟在后面，看着波光粼粼的湖面，深深吸了口带着点水汽和青草味儿的空气。连日的熬夜和项目组的脑力激荡带来的疲惫，好像被这春风拂走了不少。
三个人沿着湖岸溜达，走着走着，苏晓突然“咦”了一声，拽住沈清澜的胳膊，压低声音，兴奋地指向前方不远处的湖边：“清澜，你看！那是不是……你那个陆同志？”
沈清澜顺着她指的方向看过去，果然，在夕阳余晖勾勒出的金色光晕里，一个挺拔熟悉的身影蹲在湖边的石头上，不是陆南升是谁？
他今天没穿军装或者中山装，就是一身普通的深色便服，少了些平时的严肃，多了几分随和。
他正低着头，专注地看着脚边。
几只毛色各异的野猫围在他旁边，一点也不怕生，其中一只胆子大的橘猫，甚至用脑袋蹭了蹭他的裤腿。
陆南升伸出手，动作很轻地挠了挠那只橘猫的下巴，橘猫发出满足的“咕噜”声。他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极淡的笑意，侧脸在夕阳下显得格外柔和。
沈清澜看得有点愣神。
她见过他严肃工作的样子，见过他沉稳分析时局的样子，也见过他写信时含蓄关怀的样子，却从没见过他这样……放松甚至带着点温柔的模样。
“我的天……”苏晓激动地掐着沈清澜的胳膊，用气声尖叫，“他在喂猫！陆同志居然在喂猫！还……还笑了？清澜！他看猫的眼神都好温柔！我敢打包票，他看你的眼神肯定更不一样！”
赵雪也看得有点呆了，推了推眼镜，小声说：“陆同志……原来私下里是这样的。”
也许是她们这边的动静大了点，也许是首觉，陆南升忽然转过头，目光精准地捕捉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三个姑娘，最后落在了沈清澜身上。
那一瞬间，沈清澜清晰地看到，他眼底那抹还没来得及完全敛去的柔和，和她目光对上时，微微顿了一下，随即那惯常的沉稳神色迅速回归，但并没有完全覆盖掉刚才那一丝不同。
他站起身，几只猫儿警惕地散开了一些，但也没跑远。
“陆同志。”沈清澜率先开口打招呼，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自然。
苏晓也赶紧跟着喊了一声，脸上还带着没褪去的兴奋红晕。赵雪则是小声嗫嚅了一句，没好意思抬头。
陆南升冲她们点了点头，算是回应，目光主要还是看着沈清澜：“出来散步？”
“嗯，吃完饭走走。”沈清澜往前走了一步，离他近了些。
她能闻到他身上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混着湖边青草的味道。
苏晓在后面使劲给沈清澜使眼色，又拽了拽还想在原地当电灯泡的赵雪，大声说：“那个……清澜，我和小雪想去那边看看花，你们先聊着啊！”说完，不由分说拉着一步三回头的赵雪就往旁边的桃树林钻。
湖边顿时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气氛一下子变得有点微妙。
夕阳把两人的影子拉得长长的，交织在一起。
“眼睛好些了？”陆南升看着她，开口问的却是眼药水的事。
“好多了，谢谢你的药水。”沈清澜摸了摸自己的口袋，那两瓶眼药水她还随身带着。
“嗯。”他应了一声，视线转向湖面，过了一会儿才说，“偶尔出来走走挺好，别总闷在屋里看书。未名湖的傍晚，景色不错。”
“是挺好看的。”沈清澜也看向湖面，水波荡漾着金色的碎光，“没想到……你还喜欢猫。”她忍不住把心里的那点好奇问了出来。
陆南升侧过头看她，夕阳在他眼底映出细碎的光点：“以前在北京上学的时候，常来这儿。这些猫，算是老相识了。”他语气很平淡，像在说一件很寻常的事。
沈清澜却从这话里听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他是在告诉她，他也有过普通的校园生活，也有过不那么“陆南升”的时刻。
两人一时都没再说话，并肩站在湖边，看着夕阳一点点沉下去，天边染上瑰丽的晚霞。
偶尔有学生从旁边经过，投来好奇的目光，但也没人敢上来打扰。
这种安静并不尴尬，反而有种奇异的平和。
沈清澜觉得，好像又看到了他刚才挠猫下巴时的那一面，不那么高高在上，更真实，也更……让人想要靠近。
“项目组的事，还顺利吗？”他又开了口，话题转到了正事上，但语气比平时闲聊时还要随意些。
“嗯，挺顺利的。林教授采纳了我的一些建议。”沈清澜简单说了说，没提和师兄的争执。
“林老是严谨的学者，能得他认可，说明你确实做得好。”他这话带着肯定，但说得很自然。
又站了一会儿，天色渐渐暗了下来，湖边的路灯次第亮起。
“不早了，回去吧。”陆南升说。
“好。”
两人沿着来路往回走，步子都不快。快到宿舍区的时候，远远看见苏晓和赵雪在路口探头探脑。
陆南升停下脚步：“就送到这儿吧。”
“嗯，再见。”
“再见。”
沈清澜看着他转身，挺拔的背影很快融入了暮色里。她站在原地，首到看不见了，才朝苏晓她们走去。
刚一走近，苏晓就扑了上来，抓住她的胳膊一阵猛摇：“快说快说！你们聊了什么？他是不是特别温柔？我跟你说，我们躲树后头都看见了，你们俩站一块儿，背影可般配了！”
赵雪也抿着嘴笑，眼神亮晶晶的。
沈清澜被她们闹得有点不好意思，心里却像被湖边那温柔的晚风吹过，泛起一圈圈细微的涟漪。
她忽然觉得，这座偌大的北京城，这个陌生的校园，因为有了这些不同的人和事，正在一点点变得具体而温暖起来。
而那个叫陆南升的男人，在她心里的形象，好像也变得更加立体，不再仅仅是那个需要仰望的、带着神秘色彩的“陆同志”了。
他是一个内心温暖的陆南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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