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的春天，孩儿面，说变就变。前一天还暖洋洋的，夜里一场雨夹雪，气温骤降。
沈清澜大概是前几天熬夜狠了，免疫力有点跟不上，一早起来就觉得头重脚轻，喉咙发干，鼻子也不通气了。
她强撑着上了早上的课，坐在教室里只觉得脑袋嗡嗡响，林教授讲的东西左耳进右耳出。中午在食堂，看着饭盒里的饭菜，一点胃口都没有，勉强扒拉了两口就放下了。
“清澜，你怎么吃这么少？脸色也不太好。”苏晓凑过来，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惊呼一声，“哎呀！这么烫！你发烧了！”
赵雪也放下筷子，担忧地看着她：“是不是昨天着凉了？”
沈清澜觉得浑身骨头缝都透着酸软，也没力气逞强，哑着嗓子说：“可能有点，回去躺躺就好。”
“还躺什么躺！赶紧回去吃药睡觉！”苏晓不由分说，和赵雪一左一右架起她就往宿舍走。
回到308，沈清澜几乎是瘫倒在自己床上。苏晓手脚麻利地帮她脱了外套和鞋子，把被子严严实实地给她盖好。赵雪则翻出自己的暖水袋，灌了热水，塞进她被窝里。
“我箱子里有感冒药，好像还有两片安乃近（当时常见的退烧药）。”沈清澜闭着眼睛，有气无力地说。
苏晓立刻去翻她的木箱子，找出那个小小的药瓶，看了看说明，又跑去倒水：“来来来，先把药吃了。”
沈清澜就着苏晓的手，把那片有点苦的药片吞了下去，喝了大半缸子温水。
“你睡你的，下午的课别上了，我帮你跟班长请假。”苏晓把她按回枕头上。
赵雪则拿出自己的课堂笔记，小声说：“我笔记记得全，等你好了借你看。”
沈清澜心里暖暖的，低低说了声“谢谢”，眼皮就沉重得抬不起来了。迷迷糊糊中，她感觉到有人时不时用手探她的额头，有人给她掖被角，还有人轻轻换走了她脚下渐渐变凉的暖水袋，重新塞进来一个滚烫的。
这一觉睡得昏天黑地。
等她再次有点意识的时候，窗外天色己经暗了。她感觉身上出了层汗，黏糊糊的，但脑袋好像没那么沉了，喉咙也没那么疼了。
她动了动，想坐起来喝口水。
“醒啦？”守在旁边的苏晓立刻凑过来，手里端着一缸子一首温着的开水，“感觉好点没？来，再喝点水。”
沈清澜就着她的手喝了几口，温水划过喉咙，舒服了不少。她这才发现，苏晓和赵雪都守在床边，赵雪手里还拿着本书，但显然没怎么看进去。
“你们……一首在这儿？”
“不然呢？”苏晓把缸子放回桌上，叉着腰，“你这个病号没人看着怎么行？饿不饿？赵雪晚上特意去食堂给你打了份小米粥，还冒着热气呢！”
赵雪点点头，从桌上拿过一个用毛巾裹着的饭盒，打开，里面是金黄的小米粥，散发着淡淡的米香。
沈清澜的确觉得有点饿了，在苏晓的搀扶下靠坐在床头，一小口一小口地喝着温热的粥。胃里暖了，身上好像也有了点力气。
“周敏呢？”她随口问了一句。
“她啊，”苏晓撇撇嘴，“回来过一次，看见你躺着，没说话，放下东西又出去了。喏，”她指了指沈清澜的床头柜，“那瓶白色的药片是不是她的？她放这儿的。”
沈清澜这才注意到，自己那个搪瓷缸子旁边，多了一个小小的白色药瓶，上面写着“APC”（另一种当时常见的解热镇痛药），不是她自己的药。
她愣了一下，心里有点说不出的感觉。周敏这人，嘴巴是不饶人，但好像……人也没那么坏心眼。
正喝着粥，宿舍门被敲响了。
赵雪跑去开门，门外站着宿舍管理员阿姨，旁边还有一个穿着白大褂、提着药箱的中年女医生。
“沈清澜是在这个宿舍吧？”阿姨探头问，“这位是校医院的李医生，过来看看她。”
苏晓和赵雪都愣住了，校医院的医生还能上门出诊？
她们赶紧把医生让进来。
李医生很和气，给沈清澜量了体温，听了听心肺，又看了看喉咙。“嗯，烧退了些，三十七度八，还是有点低热。就是普通风寒感冒，问题不大。按时吃药，多喝水，注意休息，别急着去上课，再观察两天。”
她说着，从药箱里拿出几包配好的药片，“这个是退烧的，体温超过三十八度五再吃。这些是消炎和缓解症状的，按说明吃。”
沈清澜道了谢，心里却明镜似的。校医院通常不提供上门服务，这肯定是陆南升安排的。他消息可真灵通，动作也快。
送走医生，苏晓关上门，拍着胸口，一脸不可思议：“我的老天，清澜，你这面子也太大了！校医亲自上门！这肯定是陆同志安排的吧？”
赵雪也小声说：“陆同志……对你真好。”
沈清澜没说话，只是把那个装着药的纸包捏在手里，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
他总是这样，在她需要的时候，用他的方式，悄无声息地帮她打点好一切。
吃了药，她又躺下了。这次睡得安稳了很多。
夜里她醒过一次，听见对面铺位有轻微的翻书声，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月光，她看见赵雪披着外套，靠在床头，就着个小台灯在看笔记，像是在守夜。
而苏晓那边传来均匀的呼吸声，大概也是刚睡着不久。
沈清澜心里涨得满满的。
她重新合上眼睛。
生病虽然难受，但是能被朋友们这样细心照顾着，被远方那个人默默关心着，好像……也没那么糟糕了。
第二天早上，沈清澜感觉好多了，烧基本退了，就是还有点虚弱。她坚持要去上课，被苏晓和赵雪联手镇压了。
“不行！医生说了要观察两天！”苏晓把她按回床上，“课落下了我帮你补！赵雪的笔记借你抄！老老实实待着！”
沈清澜拗不过她们，只好继续躺着。
中午的时候，周敏回来了，看见她醒了，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没问病情，只是淡淡说了句：“桌子上有苹果，要吃自己拿。”然后就去收拾自己的东西了。
沈清澜看向桌子，果然，在那瓶APC药片旁边，放着两个又大又红的国光苹果。
她拿起一个苹果，冰凉的触感从手心传来。
窗外，阳光正好，宿舍里安安静静。
她忽然觉得，这间小小的308，在这个陌生的城市里，给了她一种叫做“家”的温暖。
而那个远在军营的男人，用他特有的方式，让她知道，她不是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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