盐荒这事过去后，沈清澜口袋里多了十几块钱。钱不算多，却是她靠自己的脑子挣来的第一笔，意义不一样。
更值钱的，是那些看不见的人情。
大队里得过她帮助的人，再见她时眼神都热络了不少。连大队长老陈头看她，也不像之前那样纯粹的公事公办，眼神里多了点看重。
沈清澜心里清楚，这点本钱和人脉还差得远。她需要更稳定的来钱路子，也得把这点好感变成更结实的关系网。
天越来越冷，地里的活少了。知青点和大队里的妇女们闲下来，常凑在一起做针线，扯闲篇，眼里大多是对往后日子的茫然。
沈清澜看中了她们那一双双巧手。
这年头，城里人对做工好的手工布鞋、鞋垫、小绣品还是有需求的。而农村，最不缺的就是闲工夫和做针线的人。
她心里有了主意。
没声张，她先找了李秀娟，还有盐荒时帮过忙、为人爽利的张嫂和民兵连长媳妇赵大姐。
“秀娟姐，张嫂，赵大姐，”沈清澜没绕弯子，首接拿出自己用旧报纸画的鞋样和简单花样，“你们瞧，要是咱们能做这种式样好些、耐穿的布鞋鞋垫，或者绣点枕套手绢，能不能找到路子送到城里供销社或寄卖店去？”
三个女人凑过来看，见那图样比村里平常的精致些，眼睛先是一亮，随即又暗下去。
李秀娟犹豫着说：“清澜，做是能做，咱谁不会这个？可……谁有门路啊？城里人眼光挑，能看上咱这土货？就算看上了，钱咋算？搞不好要挨批的。”
“路子我去想办法。”沈清澜语气平稳，却让人莫名信服，“咱们先做几样试试。要是城里肯收，再找更多人做。赚了钱，扣掉本钱，干活的人拿大头，跑腿牵线的拿小头，账目摊开算。”
她这法子简单明白，分钱也公道，最重要的是，她把最难最险的“找销路”揽下了。
张嫂和赵大姐互相看看，都有些动心。农闲时能靠手艺挣点零花，谁不乐意？
“我看成！”赵大姐一拍腿，“我家那口子有个战友在县百货公司，我先让他去问问！”
“我针线还成，这鞋样我试着做一双。”张嫂也点了头。
李秀娟见状，赶紧说：“也算我一个！”
这小队伍就算拉起来了。沈清澜管设计、质量和对外联系，李秀娟她们负责找人做活，盯着质量。
消息在关系好的妇女间悄悄传开，想来帮忙的比预想的还多的多。
毕竟，这是条能见着钱的路子。
几天后，第一批精心做的布鞋、鞋垫和几块绣了竹叶梅花的手绢摆在了沈清澜面前。针脚密实，布料干净，样式简单但是看得出用心。
沈清澜仔细看过，点了头。
接下来，就是最要紧的一步——找销路。
她想到了陆南升。
以他的身份，接触的层面比她高得多，说不定能搭条线。但这无异于与虎谋皮，得格外小心。
没想到，没等她去找，陆南升先让人来请她了。
来的还是那个年轻工作组员，态度比上次更客气：“沈清澜同志，陆组长请你过去一趟，想了解些……经济民生方面的情况。”
沈清澜心里一动，面上不显，把准备好的样品包好，跟着走了。
再进工作组驻地，陆南升正独自看地图。见她进来，他抬手示意她坐，目光扫过她手里的小包。
“听说你最近挺忙，在组织妇女做手工？”他开门见山，听不出情绪。
沈清澜心知他消息灵通，坦然承认：“是。农闲了，大家有点手艺，想换点零钱贴补家用。”
“想法挺好。”陆南升点点头，话头却一转，“但集体搞副业，政策上敏感，容易招人眼红，惹麻烦。尤其你，”他看着她，目光锐利，“刚经过调查，更应该小心谨慎。”
这话听着是提醒，甚至带了点告诫。
沈清澜迎上他的目光，没躲闪：“谢谢陆同志提醒。我们只是小范围试试，个人自愿，所有往来走明账。就是想看看，能不能给大队里找条正经的增收路子。”她把包裹放桌上，轻轻推开，“这是我们做的样品，正打算去县供销社问问合不合格。陆同志你见多识广，要是有空，帮忙看看这东西……有没有人要？”
她没首接求他，把问题抛了回去，姿态不卑不亢，既说了会守规矩，也显了自己的能力和打算。
陆南升看着桌上打开的包裹，里面布鞋做得扎实，手绢花样清雅，跟他印象里粗糙的农村货不一样。他目光再次落到沈清澜脸上，这姑娘，总给他新意外。
他拿起一块绣着翠竹的手绢，指尖摸了摸细密的针脚，沉默一会儿。
“东西不错。”他放下手绢，看她，眼神深了些，“县供销社那边，我可以给你个人名。至于成不成，看你自己的本事。”
他没打包票，但给了最关键的敲门砖。
沈清澜心里一松，知道这步走对了。她站起来，诚心道谢：“谢谢陆同志！”
“不用谢我。”陆南升摆摆手，语气淡得很，“我就是不想看见一个肯动脑子、能做实事的人，被些鸡毛蒜皮绊住脚。”
这话里有话，沈清澜听懂了。她再次道谢，拿着那张写了个名字和地址的条子，退出房间。
看她走了，陆南升的手指在桌上轻轻敲着。他发现自己开始期待，这个像野草一样顽强、又像狐狸一样精明的姑娘，下一步能走到哪儿。
沈清澜握着那张轻飘飘又沉甸甸的条子，知道她织的这张网，己经搭上了第一根结实的线。
她这点小生意，总算迈出了最要紧的一步。而那个男人，似乎也不介意，在她往前走的时候，顺手递块垫脚石。
陆同志这人，长得浓眉大眼的，果然不赖！
(http://www.220book.com/book/XFJI/)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