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繁文缛节,在郭子兴洪亮的主婚声和众人善意的哄笑声中,一对新人对着天地、对着高堂(郭子兴夫妇)、彼此对拜。
每一次弯腰,都仿佛许下了一个无声的誓言。
“礼成——!”
随着这一声高呼,帅帐内外瞬间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和祝贺声。粗糙的酒碗被高高举起,辛辣的酒液在火光下荡漾,人们用最首白的方式,祝福着这对在乱世中结合的新人。
朱元璋走上前,轻轻握住了马秀英的手。他的手很大,很粗糙,布满了常年握刀枪留下的厚茧,却异常温暖,带着微微的湿意,不知是紧张还是激动。马秀英的手在他掌心微微颤抖,却没有挣脱,反而轻轻回握了一下。
两人相视一笑,万千情意,尽在不言中。
姜瑶站在人群里,看着那对在篝火映照下、身影几乎融为一体的新人,眼眶微微发热。她知道,这不是一场普通的婚礼。这是一个传奇的锚点,是大明王朝三百年江山的序曲里,最温情、也最关键的一个音符。
她真心为他们高兴。为马秀英得偿所愿,为朱元璋寻得知己,也为这片杀伐不断的土地,终于见证了一丝属于“家”的温暖与希望。
营火噼啪作响,映照着每一张真诚祝福的笑脸。今夜,没有战事,只有属于朱重八与马秀英的,朴素而热烈的洞房花烛夜。历史的车轮,在这一片喜庆的红色与火光中,悄然向前,滚向那个注定不凡的未来。
红烛摇曳,将简陋的营帐晕染出一片温暖的赭色。帐外士兵的喧闹与篝火的噼啪声渐渐远去,最终只剩下彼此有些急促的呼吸声,在这方被红色点缀的小小天地间清晰可闻。
马秀英端坐在铺着大红粗布的床沿,双手紧紧交叠在膝上,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她能感觉到自己脸颊滚烫,心跳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平日里舞刀弄枪、处事果决的她,此刻却像个最寻常的新嫁娘,被一种混合着巨大喜悦与不知所措的紧张包裹着。
脚步声沉稳地靠近,带着一丝酒气,更多的是属于他的、那种混合着尘土与阳光的气息。朱元璋在她面前站定,高大的身影投下的阴影,几乎将她完全笼罩。
他没有立刻动作,只是那样静静地看着她。目光不再是平日里在军中那种锐利或克制的审视,而是带着一种近乎贪婪的、深沉的温柔,细细描摹着她低垂的眉眼,挺秀的鼻梁,以及那因为紧张而微微抿起的、泛着自然嫣红的唇。
“秀英……”他开口,嗓音因饮酒和情绪而比平日更加沙哑低沉,如同磨砂砾石,轻轻擦过她的耳膜,带来一阵微麻的战栗。
马秀英闻声,鼓起勇气抬起眼。烛光下,他的脸庞依旧黝黑粗犷,线条硬朗,但那双看向她的眼睛里,却仿佛盛满了今夜所有的星光与火光,炽热得让她心尖发颤。
“元璋……哥哥。”她轻声回应,声音细若蚊蚋,带着新娘特有的羞怯。这个称呼,她在心里默念过无数次,此刻唤出口,却觉得无比自然,又无比亲昵。
朱元璋在她身旁坐下,床板发出轻微的吱呀声。他伸出那双布满厚茧、能挥动沉重兵器的粗糙大手,极其缓慢、甚至带着几分笨拙的珍重,轻轻覆上了她紧紧交握的手。
他的掌心滚烫,那温度透过皮肤,首首熨帖到她心里。马秀英浑身轻轻一颤,却没有躲闪。
“跟着我,委屈你了。”他看着她,语气里带着不容错辨的歉疚与怜惜,“没有凤冠霞帔,没有高宅大院,只有这军营陋帐,连一身像样的嫁衣……”
“不委屈。”马秀英打断他,反手握住他的大手,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那份属于她的英气此刻化作了无比的柔韧,“元璋哥哥,秀英在意的是你这个人,不是那些身外之物。能嫁给你,便是秀英此生最大的福分。你在哪里,哪里就是秀英的家。”
她的话语,如同最温润的泉水,瞬间涤荡了朱元璋心中最后一丝因处境寒微而产生的不安。他动容地看着眼前这个女子,她不仅懂他胸中的抱负,更给了他一个“家”的承诺。
他不再多言,只是深深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骨血里。然后,他抬起手,用指腹极其轻柔地拂过她的眉梢,她的脸颊,动作小心翼翼,如同对待一件举世无双的珍宝。
红烛的火焰噼啪一声,爆出一个明亮的灯花。
“秀英,”他低唤,声音里带着某种压抑己久的、滚烫的渴望,“我朱元璋此生,定不负你。”
马秀英的眼中氤氲起一层薄薄的水汽,她不再害羞,迎着他的目光,用力地点了点头。
帐内,红烛默默燃烧,将两个紧紧相依的身影投在帐壁上,最终缓缓交融,不分彼此。帐外,巡夜士兵的脚步声规律而遥远,苍穹之上,星子疏朗,默默注视着这片动荡大地上一隅短暂的温情。
这一夜,刀兵暂歇,唯有爱与承诺,在简陋的新房里,无声地流淌,生根发芽。对朱元璋而言,他不仅拥有了挚爱的妻子,更找到了未来漫长征途中,最坚实、最温暖的依靠。而对马秀英来说,她嫁给了爱情,也从此将她的命运,与一个即将席卷天下的名字,紧紧联系在了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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