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浅浅那句“他最爱的人是你”,像一颗投入冰湖的石子,击碎了所有伪装的平静,涟漪却只在她死寂的心底无声扩散。
姜瑶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跌跌撞撞走出那个金碧辉煌的牢笼的。没有告别,没有回头,她像一缕游魂,穿过满是欢声笑语的走廊,将那片属于他和另一个女人的“幸福”彻底甩在身后。
夜风裹挟着凉意扑面而来,却吹不散她脑海里的轰鸣。坐进驾驶室,双手颤抖得几乎握不住方向盘。她发动车子,漫无目的地踩下油门,车子汇入流光溢彩的城市车流,窗外的霓虹灯模糊成一片片眩晕的光斑。
记忆,如同决堤的洪水,不受控制地汹涌而来。
那个梧桐树下,少年顾北辰笨拙地擦去她嘴角的辣椒油,眼神亮得惊人:“瑶瑶,你家的卤虾是全天下最好吃的东西。”
那个月光洒满的阳台,他从身后拥住她,下巴抵在她发顶,声音温柔而坚定:“等我接手公司,就没人能干涉我的决定。瑶瑶,信我。”
那个他们偷偷憧憬未来的夜晚,他举起她的手,对着星空,一字一句,如同最郑重的誓言:
“我顾北辰,此生定会娶姜瑶为妻,生生世世,不离不弃。”
“北辰哥……”
泪水瞬间汹涌而出,模糊了前方的视线。心口那个被强行缝合的伤疤,在这一刻被硬生生撕裂,鲜血淋漓,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那些甜蜜的过往,如今都化作了最锋利的刀刃,一刀一刀,凌迟着她仅剩的理智。
我们曾经那么坚信,那么努力地想要靠近。
可北辰哥,我们……终究是回不去了。
巨大的悲恸淹没了她,世界的声音仿佛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心碎的回响和压抑不住的哽咽。她完全没有注意到,前方路口,一辆偏离了车道的大型货车,正如同失控的钢铁巨兽,亮着刺眼的远光灯,朝着她的方向猛冲过来!
“嘀——!!!!”
尖锐到撕裂耳膜的喇叭声猛地炸响!
姜瑶茫然地抬起泪眼,只看见一片铺天盖地的刺眼强光,如同末日审判降临,瞬间吞噬了她所有的视线。
紧接着,是一声震耳欲聋的、毁灭一切的——
“砰!!!!!!”
巨响撕裂了夜空。
玻璃碎裂的尖啸,金属扭曲的呻吟,瞬间交织成一曲刺耳的死亡交响乐。
剧痛传来的前一秒,她涣散的瞳孔里,似乎又看到了那个站在梧桐树下,对着她微笑的少年。
……北辰哥。
世界,彻底陷入无边无际的黑暗。
痛。
无边无际的痛楚像是从灵魂深处炸开,将她的意识撕扯成碎片。那刺眼的车灯、震耳欲聋的撞击声、玻璃碎裂的尖啸……最后定格在顾北辰婚礼上那灼热而痛苦的一瞥。
姜瑶猛地睁开眼,剧烈的喘息着,胸腔却传来一阵真实的、钝钝的疼痛。
预想中的医院消毒水味道没有出现,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青草、泥土和淡淡水腥气的自然气息。刺鼻的货车尾气变成了林间微凉的空气。
她没死?
她挣扎着想要坐起,却发现自己正在一片的湖岸边,半个身子几乎都浸在浅水里,粗布衣裳吸饱了水,沉甸甸地贴在身上。
这是哪里?
她茫然西顾,映入眼帘的是郁郁葱葱的参天古木,枝叶繁茂得遮天蔽日,只有几缕阳光顽强地穿透下来,在铺满落叶的地面上投下斑驳的光点。远处山峦起伏,鸟鸣清脆,一切都原始得不像她所熟悉的那个世界。
她忍着浑身的酸痛,手脚并用地爬到湖边,想用清澈的湖水洗把脸,让自己清醒一下。
然而,当她的目光触及湖面时,整个人如遭雷击,彻底僵住了。
湖水澄澈如镜,清晰地倒映出一个陌生的身影。
那是一个约摸十六七岁的小姑娘,亭亭玉立,即使一身粗糙的、打了补丁的古代布衫,也难掩那窈窕的身段和过于精致的面容。眉眼如画,带着几分天然的柔弱与娇怯,一头乌黑的长发披散着,只用一支素银簪子松松挽起一部分。
湖面上的倒影……是她?
姜瑶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
湖里那个古装少女也眨了眨眼,眼中同样的惊骇与茫然。
她猛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脸——触手是吹弹可破的细腻肌肤,年轻得过分。湖中的倒影也做出了同样的动作。
“怎么回事?”她喃喃自语,发出的却是一把清脆婉转,带着些许怯懦的陌生嗓音。
这不是她的声音!这不是她的身体!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却又混乱不堪。属于姜瑶的记忆——卤虾王的烟火气,母亲江香香的叮嘱,顾北辰深情的誓言和婚礼上痛苦的眼神,那场惨烈的车祸……这些画面清晰而深刻。
但同时,另一股微弱而陌生的记忆碎片也强行挤入了她的脑海:一个叫“姜小草”的古代少女,胆小、受气,住在山脚下的破旧茅屋里,似乎是因为……被逼婚,逃了出来,失足落水?
巨大的信息量让她头痛欲裂,她抱着头,蜷缩在湖边。
湖面渐渐恢复平静,再次清晰地映照出那个穿着古装、容颜绝美的少女倒影。
一个荒谬却唯一能解释现状的念头,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中炸响。
她,姜瑶,二十一世纪的“卤虾女王”,在经历了爱人别娶、心碎神伤、车祸濒死之后……没有死去,没有进入轮回,而是——
穿越了。
灵魂进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时空,占据了一个同样年轻的、古代少女的身体。
她看着湖面上那张我见犹怜,却写满惊恐与无措的脸,一时间,竟分不清那场盛大却心碎的婚礼、那场惨烈的车祸,与眼前这具年轻的躯体、这个陌生的山林,究竟哪一个才是梦境。
风吹过湖面,泛起涟漪,搅乱了水中那张绝美而陌生的容颜。
属于姜瑶的爱恨情仇,似乎随着那声剧烈的撞击,被留在了另一个世界。
而属于“姜小草”的人生,或者说,由姜瑶主宰的,新的人生,就在这片寂静无人的湖边,被迫拉开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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