挂断电话，祁同伟把手机扔回桌上。
他胸口还在起伏，刚才那番话，几乎耗尽了他所有的力气。
却也让他感觉到了久违的痛快。
就像是把积压在心底多年的垃圾，一口气全都倒了出去。
舒坦！
梁璐。
梁群峰。
这对父女，是他祁同伟前半生所有屈辱的根源。
他不会放过他们的。
绝对不会。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转身准备去洗澡。
可他刚迈出一步，桌上的手机，不合时宜地又响了起来。
祁同伟有些不耐烦地皱起眉，以为是梁璐那个疯女人又打了回来。
他拿起来一看，来电显示的名字却是林璐。
派出所里唯一的女警，也是他的同事。
前段时间所里聚餐，大家都喝多了，他和这个叫林璐的姑娘之间。
发生了一些不清不楚的纠葛。
虽然没有突破最后一步，但也足够尴尬了。
祁同伟犹豫了一下，还是接了电话。
“喂。”
他的语气有些生硬，还带着刚才跟梁璐吵完架的余温。
电话那头的林璐明显顿了一下，然后才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问道。
“祁哥……你，你睡了吗？没打扰到你吧？”
“还没，有事？”祁同伟走到窗边，看着外面漆黑的山影。
“也……也没什么大事。”
林璐的声音听起来有些紧张。
“就是……就是想问问……我们……我们那天晚上的事……”
“我们那天晚上没事。”
祁同伟首接打断了她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大家都喝多了，就当什么都没发生过。”
“我们是同事，以后也只是同事。”
他现在一团乱麻，根本没心思去处理这些暧昧不清的关系。
电话那头沉默了。
过了好几秒，林璐才低低地“嗯”了一下。
“祁哥，我明白了。”
她的声音里带着些许失落，但更多的是一种释然。
“还有个事。”祁同伟补充道，“我可能很快就要调走了。”
“啊？调走？去哪儿？”林璐有些惊讶。
“还不知道，等通知。”
“那……那我提前祝你高升了，祁哥。”
“谢谢。”
挂断电话，祁同伟看着手机屏幕，有些出神。
他知道林璐对自己有好感，那姑娘看他的眼神，总是亮晶晶的。
可他给不了任何回应。
他的人生，己经走上了一条注定要充满荆棘和斗争的道路。
他不想，也不能把一个无辜的人牵扯进来。
就在他思绪万千的时候，手机屏幕，第三次亮了起来。
这一次，屏幕上跳动的名字，让祁同伟的瞳孔骤然收缩。
陈阳。
他的初恋。
那个在他最意气风发的年纪，走进他生命里的女孩。
也是那个在一个月前，通过电话，对他说出“我们分手吧”的女孩。
祁同伟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了。
他盯着那个名字，久久没有动作。
手机执着地响着，大有他不接就响到天荒地老的架势。
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划开了接听键。
“喂。”
他的声音，比刚才对林璐时还要冷漠。
“同伟……”
电话里传来一个熟悉又陌生的女声，带着哭腔。
“你……你真的要跟我分手吗？”
听到这个问题，祁同伟突然笑了。
笑得无比讽刺。
“陈阳，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
“分手，不是你先提出来的吗？”
“一个月前，是谁在电话里跟我说，我们不合适，就这么算了吧？”
“怎么，现在打电话过来，是想听我求你别走？”
他的话像刀子，一句句戳过去。
电话那头的陈阳被他堵得说不出话，只能一个劲儿地哭。
“我……我那是气话啊！”
她终于找到了自己的声音，哽咽着解释。
“我不是真的想分手的！”
“气话？”
祁同_伟冷笑。
“一句气话，就一个月不闻不问？”
“陈阳，你觉得我还会信吗？”
“算了。”
祁同伟的声音里充满了疲惫。
“就这样吧，没意思。”
“不是的！同伟你听我解释！”
陈阳急了。
“我知道你最近压力很大，你在那个山沟里肯定受了很多委屈……”
“我……我去看你好不好？我现在就买票去看你！”
“看我？”
祁同伟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
“来看我有多落魄吗？”
“陈阳，我问你。”
“我被梁群峰那个老东西一脚踹到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你在哪里？”
“我为了留在京海，到处求爷爷告奶奶，甚至跑到你家楼下。”
“求你爸陈岩石帮我说句话，你又在哪里？”
“你什么都不知道！”
“你只知道躲在你那个当大官的爸爸身后，享受着他给你的一切！”
“你凭什么现在跑过来对我说，你担心我，你要来看我？”
祁同伟的情绪彻底爆发了，他对着手机咆哮着。
将所有的委屈和不甘都吼了出来。
电话那头的陈阳，哭得泣不成声。
“不是的……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求过我爸了，我真的求过他了……”
“但是他说，梁家的势力太大，他……他也没办法啊……”
“没办法？”
祁同伟的怒火烧得更旺了。
“他陈岩石没办法？”
“那侯亮平呢？侯亮平是怎么回事？”
“人家一个电话，你爸屁颠屁颠地就去给安排工作了！”
“轮到我，就没办法了？”
“说到底，他不就是看不起我吗！”
“看不起我这个从农村出来的穷小子！看不起我爹妈是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
“他觉得我配不上你！对不对！”
祁同伟的话，字字诛心。
他能想象得到，电话那头的陈阳，此刻是怎样的脸色惨白。
“同伟，你不要这样说我爸……”
“那要我怎么说？”
祁同伟的声音冷到了极点。
“陈阳，我们之间隔着的，从来不是从京海到这山沟里的几百公里路。”
“我们之间隔着的，是一道看不见的鸿沟。”
“是你生在罗马，而我，只是个想去罗马的牛马。”
“这条鸿沟，我们跨不过去的。”
“所以，分手吧。”
“这一次，是我提的。”
“我们，彻底结束了。”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用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语气，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还有，麻烦你转告你那个清正廉洁的父亲。”
“告诉他，别忘了，是谁把他抬到今天这个位置上的。”
“别忘了我们这些农民的功劳！”
“嘟……嘟……嘟……”
祁同伟没有再给陈阳任何开口的机会，首接掐断了通话。
整个世界，终于清净了。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缓缓滑坐到地上。
手机从他无力的手中滑落，摔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窗外，夜色如墨，浓得化不开。
祁同伟抱着膝盖，把头深深地埋了进去。
他没有哭。
只是觉得，好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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