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把最后一沓现金放进信封时，指尖的茧子蹭过纸币边缘，留下浅浅的痕迹。三千块钱，有整有零，最大面额是一百元，最小的是五块，每一张都被她在便利店收银台、火锅店后厨的间隙里，反复捋平又攥皱——五块钱的纸币上还沾着点没擦干净的火锅牛油，二十元的边角被汗水浸得发脆，连百元大钞的编号，她都能背下来，因为每次睡前都要数一遍，确认没少一张。
这是她攒的最后一笔赔偿款。从咖啡泼在陆清西装上那天起，她每天在行政部做完报表，就往火锅店跑，端完最后一碗热汤要到凌晨一点，周末还要在便利店分拣货物到傍晚，连一瓶三块钱的矿泉水都舍不得买，渴了就喝自来水。现在，终于凑够了五千块，能把这笔“天价赔偿”还清了。
周五下午，顾筱提前半小时请假，抱着装着现金的信封，站在陆氏集团楼下。秋风把她的帆布包吹得鼓鼓的，里面除了信封，还有那本写满笔记的旧笔记本——她想顺便把报表给陆清送过去，算是“抵债”之外的小小回报。
走进陆清办公室时，他正在打电话，对着话筒说“把方案再优化一下，重点关注成本控制”，声音冷静又专业。顾筱站在门口，捏着信封的指尖沁出细汗，突然有点紧张——她怕他觉得这笔钱太零碎，怕他嫌弃那些沾了油渍的纸币，更怕还清赔偿后，他们之间就再也没有理由见面了。
“进来。”陆清挂了电话，看到她站在门口，怀里抱着个鼓鼓的信封，眼神里带着点疑惑，“怎么来了？不是请假了吗？”
顾筱走到办公桌前，把信封轻轻放在他面前，像放下什么易碎的宝贝：“陆总，这是最后三千块赔偿款，加上之前的两千，一共五千，我还清了。”
她的声音有点发颤，低头盯着自己的帆布鞋鞋尖，不敢看他的眼睛。信封被她攥得发皱，边角微微卷起，里面的现金似乎要“跑”出来，像她此刻慌乱的心跳。
陆清拿起信封，指尖碰到她残留的温度，轻轻一捏，就知道里面是现金。他打开信封，看到里面的钱——五块、十块、二十块、一百块，被分门别类地叠好，却还是能看出反复整理的痕迹，那张沾了牛油的五块钱，格外显眼。
他突然想起助理说的话——她为了攒这笔钱，每天在火锅店端汤时，被热汤烫到手腕，只是随便冲了冲凉水就继续干活；在便利店分拣货物时，被纸箱划破手指，贴个创可贴就接着干；甚至为了多赚点加班费，连母亲生日那天，都只陪母亲吃了碗面条就赶回店里。
“这些钱，你攒了很久吧？”陆清拿起那张沾了牛油的五块钱，指尖轻轻拂过油渍，像是在触碰她那些藏在深夜里的辛苦。
“嗯，”顾筱点点头，声音依旧很小，“攒了西个月，周末和晚上都在打工，终于攒够了。陆总，对不起，让您等了这么久。”
“不用道歉，”陆清把钱重新装进信封，推回给她，“这些钱，你留着。”
顾筱愣住了，抬起头，眼睛里满是疑惑：“陆总，您什么意思？我己经攒够赔偿款了，不能欠您的。”
“我知道你攒够了，”陆清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温柔，“但我不需要这笔钱。你母亲还在生病，需要医药费，你自己也需要买件新衣服，不用把所有钱都花在赔偿上。”
“不行！”顾筱把信封又推回去，语气带着点倔强，“当初是我把咖啡洒在您西装上，赔偿是应该的。我妈有我照顾，我也有工资，不需要您让着我。陆总，我知道我穷，但是我有骨气，不会欠别人钱不还。”
她的眼眶有点红，却死死咬着下唇，不让眼泪掉下来。她想起小时候，母亲告诉她“做人要堂堂正正，就算再穷，也不能欠别人的钱，不能让人看不起”，这句话，她一首记在心里。
陆清看着她倔强的样子，像只明明害怕却还竖起尖刺的小刺猬，心里又疼又软。他知道，她不是固执，是不想让他觉得她“穷酸”，不想让他看不起。
“好，我收下，”他拿起信封，却没放进抽屉，而是从钱包里拿出五千块现金，递给她，“但这五千块，不是赔偿款，是我给你的‘奖金’。你帮我照顾绿植，做得很好；帮我整理报表，也很认真；甚至在我需要的时候，还帮我挡下难缠的合作方。这是你应得的。”
顾筱看着他递过来的现金，全是崭新的百元大钞，和她信封里皱巴巴的钱形成鲜明对比，赶紧摆手：“陆总，我不能要您的钱，我己经拿了工资，不能再要奖金。”
“这不是白给你的，”陆清把现金塞进她手里，语气不容拒绝，“就当是你帮我做了这么多事的报酬。如果你觉得过意不去，以后继续帮我照顾绿植，或者在我加班的时候，给我泡杯咖啡，好不好？”
他的眼神里带着点期待，怕她拒绝，怕他们之间连“照顾绿植”“泡咖啡”的理由都没有了。
顾筱攥着那叠崭新的现金，指尖能感受到纸张的光滑，心里暖暖的。她知道，他不是真的要给她“奖金”，是怕她为难，怕她觉得欠他的，更怕他们之间再也没有联系的理由。
“好，”她轻轻点头，声音带着点哽咽，“我以后会继续帮您照顾绿植，也会在您加班的时候，给您泡咖啡。但是陆总，这五千块，我不能全要，我只收我应得的部分，剩下的，还是还给您。”
她从那叠现金里，抽出五张百元大钞，放进自己的帆布包，剩下的两千五，推回给陆清：“这两千五，是我帮您照顾绿植、整理报表的报酬，剩下的两千五，我不能要，您收回去。”
陆清看着她认真的样子，知道她不会妥协，只好收下剩下的现金，笑着说：“好，听你的。以后要是觉得报酬不够，随时可以跟我说。”
顾筱的脸瞬间红了，赶紧低下头，从帆布包里拿出报表，递给他：“陆总，这是华东区域的销售分析报告，我己经按照您的建议完善好了，您看看有没有问题。”
陆清接过报表，翻开一看，里面的数据清晰明了，客户分析详细到“华东区域25-35岁客户占比60%，偏爱性价比高的产品”，甚至还附了张手绘的图表，标注着“像火锅店的年轻顾客，更喜欢点套餐，划算”，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火锅图标，可爱又认真。
“做得很好，”他抬起头，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赞赏，“比我预期的还要好。顾筱，你很有天赋，只要继续努力，以后肯定能成为优秀的职场人。”
顾筱的脸更红了，嘴角却忍不住上扬：“谢谢陆总，都是您教得好。要是没有您，我肯定做不好报表，也攒不够赔偿款。”
“不用谢我，”陆清看着她，认真地说，“是你自己足够努力，足够勇敢。我只是在你需要的时候，推了你一把而己。”
两人坐在办公室里，阳光透过玻璃窗洒进来，落在他们之间的报表和信封上，温暖又明亮。顾筱看着陆清认真看报表的样子，突然觉得，还清赔偿款的那一刻，她心里的石头不仅落了地，还有种莫名的轻松，像被松绑的心跳，终于可以不用再为“赔偿”而紧张，可以好好地、认真地，看着他。
“对了，陆总，”顾筱突然想起什么，从帆布包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玻璃瓶，递给她，“这个是我妈新晒的茉莉花，比上次的更香，您放在办公室，累了可以泡一杯。”
玻璃瓶里的茉莉花洁白无瑕，香气飘得很远。陆清接过玻璃瓶，放在桌上，和她送的笔记本、便利贴放在一起，笑着说：“谢谢，我很喜欢。以后要是茉莉花喝完了，我再找你要。”
“好，”顾筱点点头，眼睛里满是笑意，“我妈说，茉莉花能安神，您工作累了，泡一杯，能放松一点。”
傍晚，陆清送顾筱回家。车到出租屋楼下，顾筱下车前，突然说：“陆总，谢谢您今天收下我的赔偿款，也谢谢您给我的‘奖金’。以后我会好好工作，好好帮您照顾绿植，不会让您失望的。”
“我相信你，”陆清看着她，眼神里带着点温柔，“以后要是遇到困难，不管是工作上的，还是生活上的，都可以告诉我，别一个人扛着。”
顾筱点点头，心里暖暖的。她转身跑进楼道，走到二楼时，回头看了一眼，陆清还站在车旁，对着她挥手。她笑了笑，转身跑进了家，心里像揣了颗糖，甜滋滋的——她知道，还清赔偿款，不是结束，是她和陆清之间，新的开始。
回到家，母亲看到她手里的信封和玻璃瓶，笑着问：“筱筱，赔偿款还清了？”
“嗯，还清了，”顾筱坐在母亲身边，把今天的事告诉了母亲——陆总收下了赔偿款，给了她“奖金”，还夸她报表做得好，“妈，陆总他很好，没有看不起我，还鼓励我，说我以后能成为优秀的职场人。”
母亲摸着她的头，眼眶红了：“我的筱筱终于不用再为赔偿款发愁了。陆总是个好孩子，你要好好把握，别辜负他的心意。”
顾筱点点头，心里充满了幸福。她掏出手机，给陆清发了条消息：“陆总，我到家了。谢谢您今天的‘奖金’，我会好好存起来，给我妈买营养品。以后我会更努力工作，帮您照顾好绿植，泡好咖啡，不辜负您的信任。”
很快，陆清回复了：“不用谢，照顾好你母亲，也照顾好自己。明天我接你上班，给你带你爱吃的豆沙包。”
顾筱看着消息，笑了笑，把手机放在枕头边。她拿起桌上的玻璃瓶，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茉莉花香让她想起陆清温柔的眼神，想起他收下赔偿款时的理解，想起他给她“奖金”时的体贴。她知道，从今天起，她终于可以不用再为“赔偿款”而焦虑，可以带着轻松的心跳，和他一起，走向更好的未来。
而此刻的陆清，坐在车里，看着顾筱房间的灯亮起来，嘴角忍不住上扬。他拿起桌上的玻璃瓶，放在鼻尖闻了闻，淡淡的香气让他想起她倔强的样子，想起她认真做报表的样子，想起她还清赔偿款时松了口气的表情。他掏出手机，给助理发了条消息：“明天早上，帮我买两盒豆沙包，要顾小姐喜欢的那家。”
助理很快回复：“陆总，您平时不是不爱吃甜食吗？怎么突然要买豆沙包了？”
陆清看着窗外的夜色，回复：“因为有人喜欢，所以我也想试试。”
放下手机，陆清发动车子离开，心里却还残留着和顾筱相处的温暖。他知道，还清赔偿款，对顾筱来说，是卸下了重担；对他来说，却是打开了一扇门——一扇能更靠近她、更了解她、更珍惜她的门。那些皱巴巴的赔偿款，那些终于松绑的心跳，会像茉莉花的香气一样，在未来的日子里，慢慢弥漫，让他们的感情，变得更加深厚、更加甜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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