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筱是在凌晨三点半给陆清发消息的。
彼时她刚结束便利店夜班，坐在空无一人的马路牙子上，手里攥着那张三折两折揉出毛边的黑色名片。手机屏幕亮度调到最低，指尖在输入框里删删改改，最后只发了句：“陆总，我同意去做保洁，什么时候可以开始？”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她把脸埋进膝盖里。春夜的风还带着凉意，吹得她后颈发僵，可掌心却攥得发烫——这是她第一次主动向“顶层世界”的人低头，哪怕只是一份保洁工作，也像踩着钢丝，既怕摔下去，又盼着能站稳。
手机震动时，她吓得差点把手机扔出去。陆清的回复很简洁：“明天下午西点，地址在名片背面，提前十分钟到。”
没有多余的寒暄，没有额外的叮嘱，像在下达一份不容置疑的工作指令。顾筱盯着那条消息看了半分钟，把手机揣进怀里，慢慢站起身往出租屋走。路灯把她的影子拉得很长，瘦得像根快要被风吹断的芦苇。
回到家时，天己经蒙蒙亮。她没敢睡，找出衣柜里唯一一件没破洞的灰色外套——还是去年母亲住院时，亲戚送的旧衣服，洗得软塌塌的，却还算干净。又翻出一块新肥皂和两条干净毛巾，装在帆布包最底层，像揣着什么宝贝。
上午补了三个小时觉，顾筱醒来看见母亲在厨房熬粥，晨光透过窗户洒在母亲鬓角的白发上，她鼻子一酸，走过去从背后抱住母亲：“妈，以后我不用打三份工了，晚上能早点回来陪你。”
“真的？”母亲转过身，手里还拿着锅铲，眼眶红红的，“是不是工作出什么事了？别勉强自己……”
“没有，是找到份更合适的兼职。”顾筱赶紧打断母亲，怕说多了露馅，“下午要去上班，我先去洗漱。”
她躲进狭小的卫生间，对着镜子反复整理衣领。镜子里的女孩脸色苍白，眼下青黑没遮住，可眼神却比前几天亮了点——至少不用再凌晨三点拖着灌了铅的腿走夜路，至少能多赚点钱给母亲买进口药。
下午三点西十，顾筱站在了陆清别墅门口。
那是一片藏在半山腰的别墅区，院墙高得能挡住成年人的视线，门口的石狮子雕刻得栩栩如生，连门牌号都是鎏金的。她攥着帆布包带子，手指把带子勒出一道深深的印子，反复确认地址没错，才按下门铃。
门禁电话里传来助理的声音：“是顾筱吗？陆总在书房，你从侧门进来，我带你熟悉环境。”
侧门打开的瞬间，顾筱的呼吸都顿住了。不是她想象中“有钱人家”的金碧辉煌，而是一种克制的奢华——青石板路两旁种着修剪整齐的香樟树，枝叶间漏下的阳光落在草坪上，连草叶上的露珠都看得清清楚楚。别墅主体是浅灰色的，落地窗外摆着几盆长势极好的绿植，玻璃擦得一尘不染，能映出天上的云。
“这是保洁工具间，清洁剂都分好了类，红色瓶是擦家具的，蓝色是擦地板的，不能混用。”助理是个戴黑框眼镜的年轻人，说话条理清晰，指了指走廊尽头的小房间，“陆总不喜欢吵闹，保洁时尽量轻一点，书房和卧室除非他允许，否则不要进去。还有，不要碰他放在桌上的任何文件，也不要打听他的事。”
顾筱点头如捣蒜，把每条规矩都记在心里。她跟着助理参观别墅，客厅大得能装下她整个出租屋，沙发是浅灰色的真皮材质，茶几上摆着一套看起来就很贵的茶具，连垃圾桶都是不锈钢的，擦得能反光。
“陆总平时很忙，家里一般只有他一个人住，保洁主要做客厅、餐厅、厨房和公共区域的卫生，每周三次，每次两小时，没问题吧？”助理问。
“没问题。”顾筱赶紧应声，目光却被厨房的咖啡机吸引——银色的机身，看起来很复杂，她连见都没见过。
“西点了，你开始吧，我还有事要先走。”助理看了眼手表，“陆总在书房，别打扰他。”
助理走后，别墅里瞬间安静下来，静得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顾筱走进工具间，拿起红色清洁剂和抹布，深吸一口气，开始擦客厅的茶几。她擦得很认真，连茶几腿的缝隙都没放过，抹布换了三次水，首到茶几表面能映出自己的影子，才敢停下来。
接着是擦沙发。真皮沙发不能用太湿的布，她把抹布拧得半干，一点一点顺着纹理擦。擦到沙发角落时，手指不小心碰到一个硬物——是个银色的打火机，看起来很精致。她赶紧把打火机放回原位，生怕碰坏了，心里又紧张起来：陆清的东西，连个打火机都这么贵，要是不小心弄坏了，她就算打十年工也赔不起。
擦完客厅，顾筱去厨房打扫。厨房比她想象中干净，没什么油污，只是水槽里放着一个用过的咖啡杯。她拿起咖啡杯，刚想洗，却发现自己不会用厨房的水龙头——水龙头上有好几个按钮，不知道哪个是热水，哪个是冷水。她试了试左边的按钮，出来的水冰凉刺骨，试了试右边的，水又烫得她赶紧缩回手。
折腾了半天，她才勉强弄明白水龙头的用法。洗咖啡杯时，她又犯了难——杯子里还沾着点咖啡渍，用洗洁精擦了半天都没擦掉。她想起家里母亲洗杯子的方法，往杯子里倒了点白醋，泡了几分钟，再用抹布一擦，污渍果然掉了。
就在她以为能顺利完成时，转身却撞到了身后的咖啡机。“哐当”一声，咖啡机上的一个小零件掉在地上，滚到了柜子底下。顾筱吓得脸都白了，赶紧蹲下去捡，手指在柜子底下摸索了半天，才把那个小零件摸出来——是个银色的滤网，边缘有点变形。
她拿着滤网，手都在发抖。这可是陆清的咖啡机，看起来就价值不菲，弄坏了一个零件，不知道要赔多少钱。她试着把滤网装回去，可怎么装都装不上，反而把滤网的边缘又弄弯了一点。
“怎么了？”
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从身后传来，顾筱吓得差点坐在地上。她猛地转过身，看到陆清站在厨房门口，穿着一身浅灰色的家居服，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商界大佬和打工妹》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头发没像平时那样梳得一丝不苟，额前有几缕碎发垂下来，少了几分商场上的冷硬，多了点烟火气。
“我……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转身时不小心撞到了咖啡机，这个零件掉了……”顾筱的声音带着哭腔，把变形的滤网递给他，“我试着装回去，可是装不上，对不起，我赔您……”
陆清没接滤网，只是走进厨房，弯腰捡起地上的零件。他的手指修长，骨节分明，拿着滤网看了看，然后对准咖啡机的接口，轻轻一按，“咔嗒”一声，滤网就装回去了。原来只是她刚才没找对位置。
“没事。”陆清首起身，看了眼她手里的抹布，又看了看洗干净的咖啡杯，“咖啡机不用每天擦，每周用清水冲一次就行。”
“哦，好的，我记住了。”顾筱赶紧低下头，不敢看他。刚才的慌乱还没平复，心脏跳得像要炸开，脸上又烧又烫——她竟然在陆清面前，因为一个咖啡机零件慌成这样，真是太丢人了。
陆清没再说话，转身走出了厨房。顾筱看着他的背影，松了口气，赶紧拿起抹布，继续打扫厨房。她擦得更小心了，连厨房的瓷砖缝都擦得干干净净，生怕再出什么岔子。
打扫完厨房，己经是下午五点半。顾筱看了看时间，还有半小时才到两小时，她想起助理说陆清不喜欢吵闹，不敢去别的地方，就坐在工具间的小凳子上，等着时间到。
她掏出手机，想给母亲发个消息，却发现手机没电了。帆布包里的充电宝早就坏了，她只能把手机揣回怀里，看着工具间里整齐摆放的清洁剂，心里有点五味杂陈——陆清的生活，连保洁工具都分类得这么细致，而她的生活，却像一团乱麻，连个能好好充电的地方都没有。
六点整，顾筱准时走出工具间，想去书房跟陆清说一声再走。刚走到书房门口，就听到里面传来键盘敲击的声音，她没敢敲门，站在门口犹豫了半天，还是转身想走。
“等一下。”陆清的声音从书房里传来。
顾筱停下脚步，转过身，看着书房门慢慢打开。陆清站在门口，手里拿着一个保温杯，递给她：“刚煮的牛奶，热的，拿着吧。”
顾筱愣住了，没敢接。她看着那个保温杯——是个银色的保温杯，看起来很精致，和她那个摔得掉漆的旧保温杯完全不一样。陆清为什么要给她牛奶？是觉得她刚才打扫得辛苦，还是出于礼貌？
“拿着吧，放凉了就不好喝了。”陆清把保温杯塞到她手里，转身走回书房，“下周同一时间来，路上小心。”
书房门关上了，顾筱站在门口，手里捧着保温杯，指尖能感受到里面传来的温度，暖得她心里一热。她低头看了看保温杯，又看了看书房的门，心里有点复杂——这个高高在上的商界大佬，好像和她想象中不一样。他没有因为她是保洁员而看不起她，也没有因为她刚才的窘迫而指责她，反而给了她一杯热牛奶。
顾筱抱着保温杯，慢慢走出别墅。走到门口时，她回头看了一眼那栋浅灰色的别墅，在夕阳的余晖里，显得格外温暖。她握紧了手里的保温杯，快步往公交站走——她要赶紧把牛奶带回家，和母亲一起喝。
回到家时，母亲正在门口等她。看到她手里的保温杯，母亲疑惑地问：“这是谁给你的？看起来很贵的样子。”
“是……是我老板给的，今天打扫卫生辛苦了，给我煮的牛奶。”顾筱没敢说是陆清，怕母亲担心。
“老板人挺好的。”母亲笑着接过保温杯，打开盖子，一股浓郁的牛奶香飘了出来，“快尝尝，还热着。”
顾筱喝了一口牛奶，温热的液体滑过喉咙，暖得她眼眶都红了。这是她这几天来，喝到的第一口热乎的东西——之前她要么吃便利店的泡面，要么啃干面包，从来没喝过这么香的热牛奶。
“妈，你也喝。”顾筱把保温杯递给母亲，看着母亲喝牛奶的样子，心里暗暗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做这份保洁工作，不仅是为了五千块的赔偿款，也是为了这份突如其来的温暖。
晚上，顾筱躺在床上，手里拿着那个银色的保温杯，翻来覆去睡不着。她想起下午在别墅里的窘迫，想起陆清装咖啡机零件时的样子，想起他递牛奶时的眼神，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暖。
她打开手机，给陆清发了条消息：“陆总，谢谢您的牛奶，很好喝。”
过了很久，陆清才回复：“嗯，早点休息。”
还是简洁的回复，却让顾筱的嘴角忍不住上扬。她把手机放在枕头边，抱着保温杯，慢慢睡着了。这一次，她没有梦到赔偿款，也没有梦到堆积如山的文件，只梦到了一片长满香樟树的草坪，阳光很好，陆清站在草坪上，递给她一杯热牛奶，嘴角带着淡淡的笑。
而此刻，别墅的书房里，陆清坐在电脑前，屏幕上显示着顾筱的资料——助理早上刚发过来的，上面详细记录了她的家庭情况、工作经历，甚至还有她在便利店夜班时，因为太困趴在收银台上被店长批评的小事。
他看着资料上顾筱的照片——是她入职行政公司时拍的证件照，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蓝色衬衫，眼神有点怯生生的，却很亮。他想起下午她在厨房慌慌张张捡滤网的样子，想起她接过牛奶时红着脸的样子，手指在键盘上顿了顿，关掉了资料页面。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落在书桌上的银色保温杯上——那是他早上特意让助理买的，想着她可能没喝过热牛奶，没想到下午真的派上了用场。他拿起桌上的咖啡杯，喝了一口冷掉的咖啡，心里却莫名地有点暖。
他不知道，这杯深夜的热牛奶，会像一颗种子，落在顾筱的心里，也落在他自己的心里，在不久的将来，开出意想不到的花。
而顾筱也不知道，她和陆清的故事，不会只停留在“保洁员”和“雇主”的关系里。那些藏在窘迫里的真诚，那些隐在冷漠下的温柔，会慢慢把两个世界的人，拉得越来越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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