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西章：零号病房的呓语
方尖碑如同一个沉默的守墓人，矗立在生与死的边界线上。跨过那道刻着 QUARANTINE 的界限，空气骤然变得不同。并非变得更加污浊或危险，反而呈现出一种诡异的“洁净感”，仿佛所有的辐射尘埃和玛娜生态特有的能量杂讯都被那道无形的力场过滤了。但这种洁净之下，隐藏着一种更深沉的、令人灵魂颤栗的死寂。
盆地内部的地面是某种坚硬的、暗灰色的复合材料，踩上去几乎没有声音。那些规则几何形状的建筑——大多是低矮的方形或圆柱体结构——如同巨大的墓碑，散落在视野中。它们的外墙同样呈现死灰色，没有任何窗户，只有少数紧闭的、厚重如银行金库门的入口。所有建筑表面都覆盖着一层厚厚的、类似灰尘却又带着金属光泽的微粒，仿佛时间在这里流逝得格外缓慢，或者干脆停滞了。
没有噬极兽的嘶吼，没有玛娜之花的幽光，甚至连风在这里都变得小心翼翼，只在建筑角落发出细微的呜咽。这里安静得能听到自己（被机甲放大后）的心跳声，以及能量在体内流转的微弱嗡鸣。
“收敛感知，不要试图深入探查任何建筑。”白月魁的声音压得很低，在这片死寂中却显得格外清晰，“‘零号病房’收容的都是旧世界最危险、最无法理解的‘异常’和‘失败品’。有些东西，即使过去了几十年，其残留的影响依旧致命。”
林炫依言照做，竭力压制住“墟”那本能般想要扫描周围环境、分析能量构成的冲动。他能感觉到，机甲本身对这里也抱有极大的警惕，那种躁动的狩猎欲望在此地彻底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对未知危险的忌惮。
他们沿着一条似乎是主干道的宽阔路径，向着盆地中心区域谨慎前行。路旁偶尔能看到一些倾倒的、外壳破碎的大型容器，里面空空如也，只留下一些干涸的、颜色可疑的污渍。还有一些地方散落着扭曲的金属残骸，依稀能看出是旧世界科研设备的轮廓，但都像是被某种巨大的力量从内部撕裂。
越往中心走，那种无形的压力越大。林炫开始感觉到一些极其微弱、却首接作用于意识层面的“干扰”。那并非声音，也不是图像，而是一些无法理解的、破碎的“概念”或“情绪”碎片，如同水中扩散的墨滴，悄然侵入他的感知：
· 一片绝对的、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其中仿佛有无数只眼睛在同时睁开又闭合。
· 一段无限循环的、走了调的摇篮曲，旋律甜美却让人毛骨悚然。
· 一种疯狂的、想要将自己身体打碎再重新拼合的冲动。
· 对某个从未见过、却无比思念之物的、撕心裂肺的渴望……
这些“呓语”无孔不入，试图污染他的思维。林炫不得不分出更多精神力，配合着那根“精神缰绳”，构筑起一道脆弱的意识防线。他注意到，白月魁似乎也受到了影响，她的眉头微微蹙起，眼神比平时更加锐利，显然也在抵抗着这些精神污染。
“我们到了。”白月魁在一座相对完好、规模也最大的圆柱形建筑前停下。这座建筑的门户并非金属，而是由一种浑浊的、仿佛液态的能量屏障封锁，屏障表面不时泛起水波般的涟漪，映照出两人扭曲的倒影。门旁的标识牌早己模糊，只能勉强辨认出“Archive - Restricted Alpha”（档案库 - 阿尔法级限制）的字样。
“这里应该保存着‘临渊者计划’和‘猩红女王预案’的最高权限资料。”白月魁伸出手，指尖凝聚起一丝精纯的生命源质，小心翼翼地触碰那道能量屏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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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障剧烈波动起来，发出低沉的抗拒声，并未开启。
“权限不足，或者……能量 signature 不符。”白月魁收回手，眼神扫向林炫，“你来试试。”
林炫一愣：“我？”
“苏婉是最高权限者之一。‘墟’的核心数据与这里相连。”白月魁言简意赅。
林炫深吸一口气，走上前。他抬起被甲壳覆盖的手，犹豫了一下，缓缓伸向那浑浊的能量屏障。
就在他的指尖即将触碰到屏障的瞬间——
异变再生！
他体内的“墟”核心猛地一震！一股远比在“破碎棱镜”时更加庞大、更加清晰、也更加……痛苦的意识洪流，如同决堤的江河，轰然爆发！这一次，不再是苏婉的记忆，而是另一个……更加古老、更加沉重、带着无尽悔恨与执念的意识碎片！
· 视角： 第一人称，透过厚重的观察窗，看着隔离舱内一个被无数能量导管和机械臂束缚着的、不断扭曲变形的、散发着不祥红光的……“胚胎”？或是某种核心？
· 情感： 极致的恐惧，深入骨髓的责任感，以及一种……为了阻止更大灾难而不得不亲手扼杀某种“可能性”的、撕裂般的痛苦。
· 声音（一个疲惫而坚定的男声，带着白月魁熟悉的轮廓，却更加苍老）： “…记录：新纪元7年，‘猩红女王’原型体活性失控，污染等级突破阈值…别无选择…必须启动‘最终净化’…婉，对不起…”
· 然后是刺耳的警报，隔离舱内爆发的、吞噬一切感知的猩红光芒，以及一声仿佛来自深渊的、充满怨恨与悲伤的尖啸！
“呃啊——！”林炫抱住头颅，发出一声痛苦的闷哼！这段意识碎片的冲击力远超之前！不仅仅是信息，更携带着一种仿佛能灼伤灵魂的负面情感能量！
与此同时，他身上的临渊者机甲不受控制地爆发出耀眼的血蓝色光芒，与那浑浊的能量屏障产生了剧烈的共鸣！屏障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疯狂荡漾，最终“啵”的一声，如同泡沫般碎裂、消散，露出了后面黑洞洞的入口。
而林炫，在承受了那巨大冲击后，一段清晰的信息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脑海，伴随着那沉重男声最后的、仿佛跨越时空的叹息：
“…钥匙…在‘摇篮’…找到‘她’…阻止…”
钥匙？摇篮？她？阻止什么？
林炫单膝跪地，剧烈地喘息着，眼中的血蓝色光芒缓缓褪去，露出惊魂未定的神色。他抬起头，看向白月魁。
白月魁正死死地盯着他，不，是盯着他体内刚刚爆发出那陌生意识波动的源头。她的脸色苍白得吓人，嘴唇微微颤抖，那双总是冷静的眼眸中，此刻充满了无法置信的震惊与……一丝被背叛般的痛楚。
“刚才那个意识……”她的声音艰涩无比，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是……我父亲？”
林炫脑中嗡的一声，一片空白。
白靖宇的意识……残留在了“墟”的核心之中？！与苏婉的记忆交织在一起？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零号病房”的入口如同巨兽张开的大口，黑暗而冰冷。刚刚获取的碎片信息非但没有带来答案，反而将更多的谜团与沉重的过往，压在了两人的肩上。
门己打开，而门后的真相，似乎比门外的死寂，更加令人窒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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