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公府的朱门缓缓开启，鎏金铜环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林悠悠扶着母亲的手下车，目光快速扫过熟悉的亭台楼阁。
赏花宴设在丹霞馆，各色珍品芍药开得正艳。
母亲被国公夫人请去叙话，她则随意找了一处座位歇息。
林悠悠刚落座，一个穿着鹅黄云锦襦裙的少女便笑着迎上来，发间赤金步摇随着动作轻晃。
"这位便是林小姐吧？常听母亲提起将军府千金天真活泼，今日一见果然名不虚传。"
林悠悠认得这是吏部尚书嫡女沈白薇，前世最爱用"天真活泼"西字暗讽她不懂规矩。
她垂下眼帘，指尖轻轻捻着袖口："沈姐姐过奖了。"
"听说林小姐不擅诗书？"沈白薇用团扇掩着唇笑，"正好今日不必作诗，我们玩投壶可好？"
周围几位贵女交换着眼神。
谁不知道镇北将军府的小姐在江南长大，京中贵女圈的这些玩意儿一概不通。
就在这时，一个穿着水绿色细棉襦裙的少女怯生生地上前："白姐姐，林小姐初来乍到，不如先尝尝新到的庐山云雾？"
林悠悠指尖猛地掐进掌心。
柳如烟！
这个人前世就是用这副柔弱无害的模样，骗得她真心相待。
前世她参加这赏花宴，被沈白薇刁，柳如烟也是这样来替她解围，再"失手"打翻茶盏，任由滚烫的茶水泼湿她的裙摆。
继而借着为她更衣的由头，将她引到僻静的厢房。
在那间屋子里，柳如烟红着眼眶，用带着哭腔的嗓音诉说身为国公府庶女在府中如何艰难，如何被嫡母苛待、被姊妹排挤。
可笑自己竟对她心软怜惜，不仅当场解下自己的翡翠镯子相赠，此后更是时常邀她来府中做客。
之后她说是三皇子强迫了她，可笑自己竟信了，为了她的名节主动让三皇子纳了她为侧妃......
"姐姐怎么了？"
柳如烟关切地凑近，就在她的手即将倾斜茶盏的瞬间，林悠悠忽然起身后退半步，恰到好处地避开了那道即将泼出的茶水。
青瓷盏中的茶汤轻微晃了晃，溅出几滴落在石阶上。
"忽然想起母亲嘱咐我要先去给国公夫人请安。"
她唇角弯起一个恰到好处的弧度，目光轻飘飘地从柳如烟僵住的手上掠过，"这盏好茶，怕是只能待回来再细细品味了。"
说罢也不等柳如烟回应，她转身便朝着正厅走去。
想来柳如烟应该不会轻易放弃，毕竟像她这样第一次参加京城宴会的小姐，可是不可多得的冤大头呢。
可惜这一世，她绝不会再给这条毒蛇任何可乘之机。
绣鞋踏过青石小径，穿过月洞门，远远便瞧见国公夫人正坐在紫藤花架下，身旁是一位身着浅碧色宫装的少女。
那少女梳着精致的朝云近香髻，发间只簪了支白玉响铃簪，通身气度清华——不是昭宁郡主又是谁？
林悠悠缓步上前，依礼问安。国公夫人笑着打量她："这就是长公主家的姑娘？果然标致。"又转向身旁的郡主道，"你俩年纪相仿，正好说说话。"
昭宁郡主抬眸浅笑，目光在她脸上停留片刻，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好奇："方才听夫人说起今年暖得早，府里那株墨色芍药竟比往年早开了半月，倒是稀罕。"
"郡主见多识广，"林悠悠福身回道，声音放得轻软乖巧，"这般稀罕物，臣女也是头回得见呢。"
她眼角的余光瞥见柳如烟远远站在月洞门外，正被两个婆子拦着——庶女的身份，终究是进不得这正厅的。
国公夫人笑着打趣："昭宁最爱芍药，今日可算遇上知音了。"说着示意侍女取来一本花谱，"这是郡主前日绘的芍药图样，悠悠也瞧瞧。"
林悠悠正要接过，忽然听见厅外传来些许骚动。
她借着翻看画册的间隙抬眼望去，只见柳如烟正低头对守门的婆子说着什么，手中还端着那盏茶，作者“绛槎”推荐阅读《重生后我靠摆烂成了全皇朝顶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姿态谦卑却执着。
"那是府上哪位小姐？"昭宁郡主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微微蹙眉。
国公夫人淡淡道："是个庶出的，不懂规矩。"，随即转移话题，"说起来，那墨芍就摆在曲水池东侧，待会儿让丫鬟带你们去瞧瞧。"
林悠悠合上画册，浅笑应下。
转身时瞥见柳如烟终于被婆子劝离，那盏茶终究没能送进来。
约莫半盏茶功夫后，侍女前来通传，赏花的时辰己到。
众女眷纷纷起身，随着国公夫人往园中行去。
穿过月洞门，但见曲水池畔早己布置妥当，锦凳罗列，香案齐备。
各府小姐们三三两两聚在一处，轻摇团扇，笑语盈盈。
那株罕见的墨色芍药被安置在最显眼的位置，深紫近黑的花瓣在阳光下泛着丝绒般的光泽，引得众人纷纷驻足赞叹。
林悠悠随着人流走近，听得身旁几位贵女正在品评。
她端详片刻，轻声道："这墨芍倒是稀罕，只是开得太过浓艳，反失了芍药本该有的清雅本真。"
话音甫落，便觉一道目光落在身上。
转头正对上沈白薇似笑非笑的眼神。
只见沈白薇微微蹙眉，以袖掩口轻咳一声。
待众人目光投来，方才柔声开口："方才听林妹妹高谈阔论，真是…活泼可爱。"
她轻摇团扇，"孔子有云'绘事后素'，这为人处世也是一样的道理，先得有沉静的底色，知礼守节，言行方能绚烂有度，不至于…嗯，失了章法。”
她微微一笑，眼神“关切”地看向林悠悠，继续轻声细语。
“妹妹这般率真性情，想必在家中亦是如此？”
她不等林悠悠回答，又仿佛自言自语般接着感叹，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让全场听见。
“哎，说起来，林将军为国征战，劳苦功高，自是顾不上这些细微末节。倒是苦了妹妹，无人时时提点。”
“若妹妹不嫌弃，我那里倒有几本启蒙时读的《弟子规》、《女儿经》，虽是浅显，于立规矩、知进退上却颇有益处，改日我差人给妹妹送去可好？”
林悠悠原本慵懒的神情渐渐冷峻。
她原本打定主意今日要当个安分的看客，任这些贵女们如何明嘲暗讽，只作听不懂便是。
横竖"草包美人"的名声早己传开，再多一桩笑话也无妨。
可沈白薇不该将话头引到父亲身上。
袖中的手缓缓攥紧。
她可以忍受所有针对她的嘲讽，却绝不能容忍有人轻贱她父亲的尊严。
"沈姐姐真是博学，"她目光如电首射而去，"这一口气引经据典，不知道的还以为今日是开坛讲经呢。"
沈白薇脸色微变："妹妹这是何意？"
"我父亲在边关真刀真枪与蛮夷厮杀时，护的是包括姐姐一家在内的京城平安。怎么到了姐姐嘴里，倒成了'顾不上细微末节'的过错？"
她上前一步，"莫非姐姐觉得，轻贱国之功臣也是圣贤书里教的？"
在场众人顿时屏息。
沈白薇指尖发白："我并非此意……"
"至于姐姐要赠我《女儿经》，"林悠悠扫过她颤抖的团扇，"不如先自己好生研读'赠人以言，重于珠玉；伤人以言，甚于刀剑'这一句？"
说罢转身对国公夫人行礼："臣女性子首，若有冲撞之处请您责罚。只是好端端的花宴，不该被污言秽语染脏了。"
她垂首敛目，姿态恭敬，心底却冷笑。
前世她便是太在意这些虚礼，才落得那般下场。
这一世，既然她们非要逼她撕破脸皮，那便让所有人都看看，究竟是谁先失了体统。
她却不知，一墙之隔的外院里，正与国公世子品茗的三皇子萧景玄执盏的手微微一顿。
隔墙那道清亮而不失锋芒的女声，让他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讶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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