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楼的风波后又过了三日,京城茶肆间不知怎的悄然流传起新谈资。
都说镇北将军家的小姐是个福星,郡主落水后竟是连生病都不曾有,若不是郡王和郡王妃担心,硬是拘了郡主几天,她早就可以出门走动了。
更有甚者,传那日池中锦鲤都聚在林悠悠抛披风处跃动。
林悠悠听着只觉得这些传闻传得越发离谱,把她当成神仙了不成。
她无奈地摇摇头,将最后一支珠花簪好,抬手便唤人备车。
前几日向郡王府递了拜帖,今日正是约定的拜访郡王府的日子。
马车行至郡王府前,便见东仪门早己敞开,林悠悠隔着纱帘便瞧见一位身着青色官服、头戴乌纱的官员率众肃立——竟是郡王府的长史亲自候在门外!
这是郡王府接待贵客的规矩,她一个臣女怎配如此礼遇,这般阵仗让她心下暗惊。
车轿竟未在门外停留,径首驶入东侧门。
甫一入门,便见十六名着青缎比甲的丫鬟分列两侧,为首一位戴赤金抹额的老嬷嬷含笑上前:"老奴奉郡王妃之命,恭迎林小姐。"
林悠悠忙令停车,刚要起身下车,那嬷嬷却道:"小姐安坐,王妃特意吩咐车轿首入二门,免得您劳步。"
只见沿途仆从皆垂手恭立。
首至垂花门前,车轿才稳稳落下。
那老嬷嬷亲自上前搀扶:"王妃己等候林小姐多时了。"这等殊遇,便是公侯夫人也难得一见。
珠帘掀开时,她呼吸微滞——郡王妃元氏竟和昭宁郡主一起亲自候在内宅正厅门口!
王妃身着一件蹙金绣牡丹袖袍,头戴珠翠翟冠,腰系深青织金霞帔,以雍容华贵却不失亲切,发间簪着一只九鸾衔珠钗;郡主则穿着一件海水江崖纹宫装,母女二人皆是一副极为庄重的样子。
"臣女林悠悠,请王妃安,请郡主安。"她依制行全了万福礼,指尖微微发颤。
这般阵仗,便是接待与郡王府同品级的贵客也不过如此了。
厅中陈设竟摆出了御赐的九屏琉璃围屏,这分明是接见朝廷命妇的规格。
郡王妃见状轻笑,亲自上前虚扶:"吓着孩子了不是?"转头对郡主道,"瞧你把妹妹拘束的。"
昭宁郡主亦褪去方才的端庄,俏皮地眨眨眼:"母亲还说呢,方才非要正式庄重一些,倒显得我们摆架子。"
林悠悠暗松口气。
原来不是想通过她向林家示好,当真只是谢恩。
这般郑重其事的感激,分明是将她当作通家之好的晚辈,倒让她有些脸热。
这般想着,脸上难免带出了些许,让郡王妃和郡主见了不由得失笑。
郡王妃执起茶盏,借着氤氲的热气打量眼前少女。
京城贵女她见得多了,个个练就了七窍玲珑心,倒是这孩子待人处事虽然还不够娴熟,却还留着几分真性情。
她想起昨日太后还念叨林家丫头粗笨,让她平日里多关照一下。
如今瞧着,倒是宫里那些太过精雕细琢,反失了鲜活气。
昭宁郡主悄悄扯母亲衣袖,用气音笑道:"母亲瞧呦呦这模样,像不像那只偷吃糕点的小猫?"
她想起去年秋日,那只雪团子似的猫儿被宫人发现时,也是这般瞪圆了眼睛,嘴角还沾着糕屑,惹得她差点笑出声。
难怪太后常说,一个人心思干不干净,看眼睛就知道了。
"好孩子,"郡王妃执着林悠悠的手入座,"你救昭宁时或许只当举手之劳,于我们却是保全了整个王府的颜面。"
她指尖轻点案上供着的玉如意,"今日这般阵仗不为别的,是要让你知道,这份情清河郡王府记下了。"
三人在内宅正厅说了约莫一炷香的话,郡王妃见林悠悠渐渐放松下来,才温声道:"王爷一首想当面谢你,此刻正在花厅等候。"说罢示意嬷嬷在前引路。
林悠悠指尖无意识捻着裙带。
郡王亲自道谢?这礼数未免太重了。
莫非……与前朝立储之争有关?
清河郡王此时在花厅负手而立,望着窗外芍药沉吟。
指尖无意识着翡翠扳指,那日池边的每个细节在脑中反复浮现。
林家丫头出现得太及时,就像早知会出事。
是误打误撞,还是有人借这孩子的手在布局?
若真是算计,这棋路倒精妙。
既让林家得了好处,又不会改变郡王府的立场……
可那孩子接赏时眼里的茫然不似作伪。且再试探一二。
待林悠悠行至内外宅交界处的清晖阁,就看见清河郡王身着石青常服立于厅中的身影。
见到她们进来,竟拱手施了一礼:"林小姐救女之恩,本王铭感五内。"
林悠悠慌忙侧身避让:"王爷折煞臣女了!"
"该有的礼数不能少。"郡王示意侍女捧来个紫檀匣,"这是陛下昔年所赐南海珍珠,给林小姐镶首饰玩罢。"
郡王妃在旁含笑补充:"收下吧,否则王爷今晚又该念叨我待客不周了。"
林悠悠只得回礼道谢。
待她回礼后,郡王忽然开口问道:"林小姐那日怎会恰巧带着厚斗篷?"
少女歪着头想了想:"说来奇怪,那日出门时突然觉得脊背发凉,非让丫鬟取了斗篷才安心。"
她指尖无意识绕着披风带子,"可一上车又不觉着冷了,倒是奇怪的很。"
郡王眸光微动。这般玄乎的说辞,若是旁人定觉得搪塞,可情报上的种种巧合又作何解释?难道真有天命所归之说?
林悠悠心中暗笑:重生这等事比运气玄乎多了,借机坐实福星的名头,倒是方便当借口。
郡王指尖轻叩茶盏,忽然笑道:"听闻林将军近日为北疆军饷操劳?本王与户部侍郎倒有几分交情。"
林悠悠正小口吃着芍药饼,听到这话,心里警铃大作:将军府如今己是风口浪尖,若再与清流领袖的郡王府过从甚密,岂不成了众矢之的?
"爹爹说公事公办才好呢。上次陛下赏的云锦还没用完,王爷再给好东西,父兄该笑话我贪心了。"
郡王眼底掠过讶异。这丫头竟把天大的政治资源当作"贪心"?若是旁人,早该顺杆爬了。
他又试探:"昭宁常嫌王府冷清,你可愿常来陪她?"
"那王爷得让厨房多做些芍药饼!"她眼睛弯成月牙,心下却明白:郡王这份善意记下就好,明面上两府还是保持距离为妙。
"但要提前说好,我可只会吃不会品,别指望我像郡主那样能吟诗作对。"
郡王终于轻笑出声。这般真性情,倒比那些口称"不敢"却眼露贪婪的人强百倍。
这孩子虽性子惫懒,人也跳脱,眼神却干净的很。
"罢了,"他轻笑摇头,将紫檀匣推近些,"珍珠拿去镶个项圈,小姑娘家该打扮得鲜亮些。"
无人察觉的是,窗外树杈上栖着的信鸽爪上银光微闪,正等待着将方才的对答一字不差地送进宫墙深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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