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年时光匆匆流逝，这两天北燕的使臣队伍就要到达皇都了。
连续几日，林府内的气氛绷得像拉满的弓弦。
父亲林啸下朝回来的脚步声都比往日沉重，饭桌上，连筷子碰碗的声响都清晰得吓人。
大哥二哥的影子好几日没见着，想必是为了公务忙得脚不沾地。
饭桌上，母亲长公主虽依旧温言细语，但眉宇间那抹挥之不去的轻愁，己经抵得过千言万语。
“近日京城人多眼杂，你身子弱，好生在府里将养些时日。”母亲轻飘飘一句话，便将她出门的路堵得严严实实。
林悠悠歪在临窗的贵妃榻上，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拨弄着流苏。
她看着院子里那棵老海棠树上最后几片顽强的叶子被风吹落，心里猫抓似的痒。
她知道，这“人多眼杂”，九成九是冲着那位即将抵京的北燕质子。
越是这般如临大敌，她越是按捺不住那颗想要探听虚实的心。
前世此时，她是个真懵懂的小丫头，被拘着也就拘着了，可如今……
机会来得猝不及防。
这日，母亲被太后召进宫，父亲与兄长们这两日忙得脚不沾地，己经好几日睡在衙署了。
也就是说，现在是偷溜出府的绝佳机会。
林悠悠心头一跳，面上却仍是那副懒洋洋的模样。
她趿拉着绣鞋走到梳妆台前，对正在整理衣箱的翠珠抱怨道：“整日里不是习字就是针线，厨房的糕点来来去去就那么几样，嘴里一点味儿都没有。听说东市新来了个卖蜜饯的摊子，那金丝梅肉最是紧俏，酸甜生津……”
翠珠还不像前世经历过宫中的洗礼，现在的性子格外老实，闻言忙放下手里的活计，脸上写满了为难：“小姐，夫人特意吩咐了……”
“娘亲是疼我，怕我吹风受累。”林悠悠打断她，扯住翠珠的袖子，眼巴巴地望着，声音软得像糯糍糕，“我们就去一会儿，买完就回，谁都不知道。好翠珠，你就可怜可怜你的小姐吧，难道你就忍心看我馋得睡不着觉么？”
她眼底清澈得能映出人影，任谁看了都觉着是个不谙世事、只贪口腹之欲的小丫头。
翠珠被她磨得没法，只得叹了口气同意下来。
林悠悠知道自己这样做很冒险，说不定还会打破她现在平静的生活。
但记忆会骗人，一个人眼底深处的东西却藏不住。
她需要亲眼见一见燕恒，将那模糊的前世剪影，与眼前真实的人对照，哪怕只看一眼，也能为她今后的棋局落下最关键的一子。
东市比想象中更喧闹。车马挤作一团，各种气味——刚出笼的包子香、汗味、牲畜的膻气——混在一起，扑面而来。
“小姐，您的手有些凉。”翠珠轻声说着，递过来一个温热的铜手炉。
林悠悠接过，指尖传来的暖意却驱不散心底的寒意。她勉强笑了笑：“许是这两天天气转凉了。”
翠珠不疑有他，只絮叨着：“那蜜煎梅子铺子就在前头转角，买完咱们就赶紧回府吧？这街上人来人往的，奴婢瞧着心慌。”
林悠悠点了点头，目光却飘向车窗外。
街市比往日更显拥挤，各种喧哗声浪般涌来。
林悠悠看似在看开窗透气，目光却像梳子一样细细扫过人群。耳朵捕捉着零碎的对话：
“……瞧那旗号，不是京营的人……”
“怕是接人的队伍吧？阵仗不大，架势倒足……”
话音飘忽，很快被淹没。重生后我靠摆烂成了全皇朝顶流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重生后我靠摆烂成了全皇朝顶流最新章节随便看！
她心下了然，那车队怕是己经进城了。
一种混合着紧张与好奇的情绪让她手心微微沁出薄汗。
“停车。”她忽然出声，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意味。马车在熙攘的人群边缘停下。
她指着不远处一个卖菱花镜的小摊，对翠珠说：“去挑一面纹样清雅些的。”支开翠珠，她才能更清晰地观察。
就在翠珠离开的片刻，长街那头传来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
人群像被风吹开的麦浪，分开一条通路。
来了！一阵不大不小的骚动像水纹般荡开。一列车队缓缓驶入视野。
护卫的兵士穿着半旧的皮甲，脸色绷得紧紧的，眼神带着边地特有的粗粝。
中间的马车更是朴素得近乎寒酸，青布车帷洗得有些发白，透着一股格格不入的沉闷。
就在林悠悠的马车微微向后挪动，试图为迎面而来的车队让路的刹那，车轴相接处传来一声令人牙酸的“嘎吱”轻响。
两辆马车的边缘轻轻擦过，她的车厢随之晃了晃。
林悠悠心头猛地一沉。
糟了！我可没有准备弄这一出啊！
她下意识地抬眼望去，正对上对面那辆马车里，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刚刚挑开的窗帘间隙。
喧嚣的市声仿佛瞬间被抽空。短短数尺之隔，林悠悠的视线毫无防备地撞进了一双眼睛里。
那真是……一双好看得过分的眼睛。
轮廓清晰深邃，眼尾微扬，本该是多情的弧度，偏偏里面盛满了化不开的墨色，冷得像数九寒天的深潭，映不出半点光亮。
他就那样静静地看过来，没有情绪，没有波澜，像是在审视一件无关紧要的物什。
林悠悠呼吸一滞，再次见到燕恒，还是会为了这人的容貌而惊艳。
电光石火间，林悠悠猛地垂下眼睫，试图回避这次不受控制的对视。
她能感觉到燕恒看来的视线中充满审视的意味。
可现在强行解释这场意外，又有些欲盖弥彰意味。
她深吸一口气，仿佛鼓足勇气般，再次抬眼，试图挤出一个带着些许尴尬和疏离的礼貌性微笑。
幸好翠珠咋咋呼呼的声音及时响起：“小姐，奴婢挑了一面最好看的，您看这可好？”
林悠悠趁机转身避开了燕恒的审视，瞥了一眼镜中自己有些苍白的脸，扯出一个浅淡的笑：“挑的很好，我们快回府吧。”
马车再次启动，车队也继续前行，仿佛刚才的擦碰不过是一粒微不足道的尘埃。
而另一边，青布车帷落下，隔绝了外界。
燕桓漠然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捻着一块边缘己磨得温润的旧玉。
刚刚的碰撞让他从闭目养神中惊醒。
指尖下意识地挑开帘子，映入眼帘的，不是预想中充满敌意或好奇的打量，而是一个有些惊慌失措的少女的脸。
那双睁圆的杏眼里，惊慌中竟还透着一丝……歉意？
这倒是新鲜。
踏入南煌京城以来，迎接他的目光，或是冰冷的审视，或是轻蔑的无视，亦或是带着算计的探究。
这般像是意识到自己闯祸了的懊恼和些许不安的眼神，还是头一遭。
那少女惊慌躲闪的模样，像受惊的兔子。
是真的胆小如鼠，还是……演给他看？
这歉意，是真的因为惊扰了他，还是……别有所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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