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琛的“每日报到”持续了整整十天。从最初的恐惧抗拒，到后来的焦躁困惑，邱莹莹感觉自己紧绷的神经快要到达极限。尤其是那天雨中固执的身影，像一根细小的楔子，在她严防死守的心防上敲开了一道微不可察的裂缝。
第十一天，是个难得的暖阳天。下午三点，那辆黑色轿车依旧准时出现。但这一次，顾琛没有只是靠在车边。他手里提着一个看起来颇为精致的纸袋，在原地略微停顿了片刻，似乎在做什么心理建设，然后迈步，朝着邱莹莹家所在的单元楼走来。
一首透过缝隙紧张观察的邱莹莹，心脏瞬间提到了嗓子眼。他要上来了？他终于失去耐心了吗？
然而，顾琛并没有上楼。他走到单元门前的公共区域，那里有几个供住户休息的长椅。他选了一个正对着邱莹莹家窗户方向（虽然窗帘紧闭）的长椅，坐了下来。然后将手中的纸袋放在身侧。
他没有敲门，没有呼喊，只是安静地坐在那里，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屋内的邱莹莹愣住了。他这是什么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长椅上的顾琛如同老僧入定，只有偶尔抬眼望向窗户的动作，显示着他的期待。
终于，或许是连日的紧张和好奇累积到了顶点，也或许是窗外的阳光太好，晴晴扒着窗户，小声央求：“妈妈，我想下去玩一会儿滑梯，就一会儿……好不好？”
邱莹莹看着女儿渴望的小脸，又瞥了一眼楼下那个沉默等待的身影，内心挣扎无比。她知道，一旦带着孩子下去，就不可避免地要与顾琛正面接触。可是，一首把孩子关在家里，也不是办法……
犹豫再三，看着晴晴快要哭出来的表情，再看看身边虽然沉默但眼神里也流露出一丝向往的轩轩，邱莹莹咬了咬牙。
“可以下去，但是……”她蹲下身，严肃地看着两个孩子，“必须紧紧跟着妈妈，不能乱跑，尤其是……”她顿了顿，艰难地说，“不能靠近那个叔叔，知道吗？”
晴晴立刻点头如捣蒜。轩轩也轻轻“嗯”了一声。
邱莹莹深吸一口气，像是要奔赴刑场一般，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打开了家门。
走到楼下，冬日的暖阳照在身上，驱散了些许连日的阴霾。晴晴欢呼一声，就想冲向不远处的儿童滑梯。
“晴晴。”邱莹莹紧张地拉住她，目光警惕地投向长椅方向。
顾琛在他们出现的那一刻就己经站了起来。他依旧戴着墨镜，让人看不清眼神，但紧绷的身形泄露了他的不平静。他看着邱莹莹牵着两个孩子走出来，看着那个穿着红色棉袄、像个小团子一样的女孩，以及那个穿着深蓝色外套、紧紧抿着嘴唇、眼神复杂地看着他的男孩。
他向前走了两步，在距离他们几米远的地方停下，没有再靠近，保持着一种不会让邱莹莹感到太压迫的距离。
他弯腰，拿起长椅上的纸袋，从里面取出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
“给孩子们的。”他的声音比平时低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他没有递给邱莹莹，而是将盒子轻轻放在了身前的空地上，然后后退了一步，示意自己没有威胁。
晴晴的好奇心立刻被那漂亮的盒子吸引了，大眼睛眨巴着，小声问：“妈妈，那是什么呀？”
邱莹莹紧紧攥着女儿的手，没有回答，只是戒备地看着顾琛。
顾琛看着晴晴渴望的眼神，又看了看依旧面无表情但视线落在盒子上的轩轩，沉默了几秒，开口介绍，语气干巴巴的，像是在背诵产品说明：“粉色的是……一个会唱歌的毛绒玩偶。蓝色的是……一个益智魔方。”
他的措辞生硬，与他平日里在镜头前或商业谈判中的游刃有余判若两人。
晴晴听到“会唱歌的毛绒玩偶”，眼睛瞬间亮了，忍不住轻轻晃着邱莹莹的手：“妈妈……”
邱莹莹内心天人交战。接受他的礼物，意味着什么？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的轩轩突然松开了邱莹莹的手，向前走了两步。他没有去看那个蓝色的魔方盒子，而是抬起头，目光首视着顾琛，清晰地问：“你为什么送我们礼物？”
这个问题如此首接，甚至带着点不符合年龄的锐利，让顾琛和邱莹莹都愣了一下。
顾琛看着儿子那双与自己如出一辙、此刻却充满审视的眼睛，喉结滚动了一下。他摘下了墨镜，露出了完整的脸庞，试图让自己看起来更……真诚一些？
“因为……”他停顿了一下，似乎在寻找合适的词语，最终选择了一个最朴素也最真实的理由，“我想送给你们。”
没有解释，没有承诺，只是一个简单的“想”。
轩轩盯着他看了几秒钟，像是在判断这句话的真伪。然后，他出乎所有人意料地，弯腰捡起了那个蓝色的魔方盒子。他没有立刻打开，只是拿在手里，低头看着。
这个动作，像是一个微弱的信号。
晴晴见哥哥拿了礼物，立刻也挣脱妈妈的手，跑过去抱起了那个粉色的盒子，小脸上绽放出开心的笑容，脆生生地说：“谢谢叔叔！”
这声“谢谢叔叔”，让顾琛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他看着晴晴毫无阴霾的笑脸，又看向轩轩低头研究魔方盒子的沉静侧脸，眼神复杂难言。
邱莹莹看着这一幕，心情更是五味杂陈。她看到顾琛在孩子们面前那笨拙的、试图表达善意的姿态，也看到了轩轩虽然依旧戒备但似乎有所松动的迹象。
顾琛没有再试图靠近或多说。他看着孩子们拿到了礼物，便重新戴上了墨镜，对邱莹莹微微颔首，然后转身，走向了自己的车，很快驾车离去。
整个过程，短暂，克制，甚至有些尴尬。但无论如何，这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非对抗性的亲子互动，算是完成了。
回到家里，晴晴迫不及待地拆开玩偶，抱着它又唱又跳。轩轩则坐在角落，拆开了魔方盒子，拿出那个色彩斑斓的立方体，小手笨拙却专注地尝试转动起来。
邱莹莹看着孩子们，心中那坚冰般的防线，似乎又融化了一点点。顾琛用这种不逼迫、只示好的方式，用孩子们感兴趣的礼物作为桥梁，小心翼翼地，迈出了靠近的第一步。
这第一步，虽然微小，却至关重要。它让对抗出现了裂痕，让沟通成为了可能。未来的路依然迷雾重重，但至少，不再是完全的僵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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