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南方小城潮湿闷热的空气里缓慢流淌。邱莹莹过着几乎与世隔绝的生活。白天,她强迫自己出门,去菜市场买最便宜的食材,沿着人迹罕至的海岸线漫无目的地行走,一坐就是几个小时,看着潮起潮落,首到夕阳将海面染成一片凄艳的金红。晚上,她回到那个寂静的小屋,有时会翻开那本加密的笔记本,看着里面熟悉的字迹发呆,然后又会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合上。
她试图规划未来,思考谋生的手段。线上营养咨询是不能再做了,那个身份己经被钉在耻辱柱上。她想过找一份普通的文员或者服务员工作,但一想到需要与人打交道、可能需要提供身份信息,她就感到一阵恐慌。巨大的不安全感如同潮水,时刻包裹着她。
更让她心烦意乱的是,身体开始出现一些奇怪的征兆。
最初是极度的疲惫。这种疲惫感远超寻常,仿佛精力被某种东西源源不断地抽走。常常是白天走了没多久,就感到头晕眼花,需要立刻坐下休息。她归因于心情抑郁和营养不良。
接着,是食欲的古怪变化。有时会对任何食物都提不起兴趣,闻到油烟味甚至会觉得恶心反胃;有时又会突然极度渴望某种特定的东西,比如酸得让人龇牙的青梅,或是以前并不太喜欢的油腻食物。
最让她隐隐不安的是,她的月经推迟了。
一开始,她并没有太在意。经历了如此巨大的情绪波动和生活剧变,内分泌失调导致经期紊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她甚至暗暗希望月经永远不要来,仿佛那样就能彻底切断与过去那个夜晚的最后一点联系。
可是,当推迟的时间超过十天、半个月,并且伴随着越来越明显的晨起恶心、乳房胀痛等症状时,一个可怕的、她一首不敢去深想的念头,如同黑暗中滋生的毒蔓,疯狂地缠绕上她的心脏。
不可能……怎么会……
她拼命摇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想法。那只是一次意外,而且是在顾琛醉酒、她自己亦不清醒的状态下发生的。怎么可能一次就……
然而,身体的信号却越来越清晰。她开始下意识地计算时间。从那个混乱的夜晚到现在,差不多……一个多月了。时间点,严丝合缝地吻合。
恐慌,比之前被网暴、被开除时更甚的恐慌,如同冰冷的海水,瞬间淹没了她。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浑身发抖。如果……如果真的是那样,她该怎么办?
她不敢去想顾琛知道后的反应。那个冰冷决绝地命令“开除她”的男人,如果知道她怀了他的孩子,会是什么表情?是更加厌恶地认为这是她处心积虑的算计?还是……
她甚至不敢奢望后一种可能。前一种的可能性,几乎是百分之百。到时候,等待她的,恐怕不仅仅是网络暴力,而是更可怕的、来自资本和权力的碾压。她毫不怀疑顾琛和他的团队有能力让她和这个可能存在的孩子彻底消失得无声无息。
这个尚未确认的“可能性”,像一颗投入死水的巨石,在她本就绝望的心里,激起了惊涛骇浪。她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恐惧和茫然。独自一人,身无分文,背负着“污名”,如果再加上一个孩子……她看不到任何活下去的希望。
她在小药店的门口徘徊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走进去买一支验孕棒。她害怕那个结果,害怕那个会将她推向更深渊的结果。她宁愿抱着这是一场噩梦的幻想,继续自欺欺人地活下去。
身体的异样,像一道隐秘的裂痕,出现在她努力维持的、死寂般平静的表面之下。怀疑的种子己经种下,只待一个契机,就会破土而出,将她本就支离破碎的世界,彻底颠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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