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疑如同跗骨之蛆，日夜啃噬着邱莹莹的神经。身体的异样越来越无法忽视。晨起的恶心变得频繁而剧烈，有时仅仅是闻到隔壁传来的早餐味道，就能让她冲进洗手间干呕半天。嗜睡和疲惫感如影随形，她常常在午后看着书本，不知不觉就昏睡过去，醒来时己是黄昏，满室寂寥。
自欺欺人再也无法继续下去了。她必须知道真相，无论那真相有多么残酷。
在一个灰蒙蒙的、细雨霏霏的早晨，邱莹莹戴上口罩和帽子，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像做贼一样，走进了离家很远的一家大型超市。她在日用品货架前徘徊了许久，心跳如擂鼓，手心满是冷汗，才终于飞快地从货架上拿下了一支最普通的验孕棒，混在一堆零食和日用品中间，低头走向收银台。
结账时，她不敢看收银员的眼睛，只觉得那道扫描条形码的“滴”声异常刺耳。将那个小小的、却可能承载着惊天秘密的盒子塞进背包最底层，她几乎是逃也似的离开了超市。
回到那个寂静的出租屋，关上门，世界仿佛只剩下她粗重的呼吸声和窗外淅沥的雨声。她拿出那个小小的纸盒，手抖得几乎拆不开包装。说明书上的字迹在她眼前模糊晃动。
按照说明操作完，她将验孕棒平放在洗手池的边缘。那短短的几分钟等待时间，漫长得如同一个世纪。她不敢看，退到客厅，坐在那张唯一的旧沙发上，双手紧紧绞在一起，指甲深深陷进掌心。
无数个念头在她脑海中疯狂冲撞：
如果是假的，是内分泌失调，那该多好。她可以继续这样麻木地活下去，虽然绝望，但至少简单。
如果是真的……她该怎么办？打掉？这个念头让她心脏一阵剧烈的抽痛，仿佛某种本能在此刻悄然苏醒。留下？她拿什么养？她自己都活得如此狼狈，如何承担起另一个生命？
时间到了。
邱莹莹深吸一口气，像是奔赴刑场一般，一步步挪回洗手间。她闭着眼，做了几次心理建设，才猛地睁开眼，看向那支决定命运的验孕棒。
洗手间昏暗的光线下，试纸的显示窗口里，清晰地呈现出两条红色的线。
那么刺眼，那么不容置疑。
一瞬间，邱莹莹感觉全身的血液都涌向了头顶，又在下一秒退得干干净净，留下彻骨的冰凉。她眼前发黑，耳朵里嗡嗡作响，几乎要晕厥过去。她扶住冰冷的洗手台，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身体。
两条红线。
不是错觉，不是意外。是真的。她怀孕了。怀了顾琛的孩子。
在那个混乱、错误、却真实发生的夜晚之后，一个意想不到的生命，悄然在她体内扎根了。
巨大的震惊过后，是排山倒海的恐慌和无助。她滑坐在地板上，背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浑身止不住地颤抖。眼泪这次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不是委屈，不是愤怒，而是一种深入骨髓的茫然和恐惧。
这个孩子，是那段不堪回首的过往留下的最深刻的印记，是她与那个高高在上的男人之间，永远无法斩断的联结。同时，也是压垮她脆弱生活的、最后一根稻草。
她该怎么办？
告诉顾琛？这个念头刚一升起就被她狠狠掐灭。想到他冰冷的眼神，那句“开除她”的决绝，她毫不怀疑他会用最冷酷的方式处理掉这个“麻烦”。那不仅会毁了她，更会毁了这个无辜的小生命。
独自抚养？她有什么？破碎的名声，微薄的积蓄，看不到未来的前途。她连自己都照顾不好，如何能给一个孩子安稳的生活？
放弃？……她的手不自觉地抚上依然平坦的小腹。那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轻轻悸动了一下，也许是错觉，但那种微妙的、血脉相连的感觉，却在这一刻异常清晰。一种母性的本能，在她最脆弱的时候，悄然萌发。
两条红线，像一道巨大的分水岭，横亘在她的人生面前。一条路，是彻底的毁灭与逃避；另一条路，则是无法想象的艰难与责任。无论选择哪一条，都注定布满荆棘。
邱莹莹在地板上坐了不知道多久，首到窗外的雨声渐渐停歇，一缕微弱的月光透过磨砂玻璃照了进来，在地板上投下模糊的光斑。她哭累了，眼泪流干了，心却在一片混乱的废墟中，奇异地生出一点点极其微弱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坚韧。
她轻轻抚摸着自己的小腹，那里依然没有任何形状，但她却仿佛能感受到一个微弱心跳的存在。这个孩子，是灾难的产物，却也是她在这世上，可能唯一的亲人了。
“留下你，我该怎么办呢……”她对着空气，发出无声的询问。没有人能给她答案。但这一次，逃避似乎不再是选项。两条红线，彻底改变了她“消失”的意义。她不再仅仅是为自己而藏匿，更是为了腹中这个意外来临的小生命，必须找到一个活下去的、新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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