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辰的办事效率极高，不过两日，便将一份整理好的资料和初步拟定的合同条款带到了顾琛面前。
“这是节目组的详细资料，过往几季的口碑数据分析，以及制作团队的背景。”陆辰将平板递给顾琛，上面分门别类罗列着清晰的信息，“合同的核心条款我初步审过，保密和隐私保护方面基本达到了我们的要求，具体细节还可以再磨。”
顾琛接过平板，却没有立刻浏览，而是将其放在一旁，目光投向窗外繁华的城市天际线。他修长的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沙发扶手，发出几不可闻的轻响，显示出他内心的权衡并未停止。
“念琛的身份，”顾琛开口，声音低沉，“是绝对的红线。任何可能引导到孩子出身、生母的话题，必须彻底规避。合同里要明确，节目组若有任何违约，承担一切法律责任，且我方有权单方面终止合作并索赔。”
他的语气斩钉截铁，不容置疑。这五年，他将念琛保护得密不透风，不仅仅是因为性格使然，更因为念琛的出生，关联着那个混乱的夜晚和那个不告而别的女人。那是他心底一根隐秘的刺，稍一触碰，便会引发连他自己都难以控制的烦躁与……一丝难以言喻的钝痛。
“明白，这点我会作为重中之重，写入补充协议。”陆辰郑重颔首，他太了解顾琛在这方面的执念，“节目组也清楚你的底线，他们不敢越界。”
顾琛微微颔首，终于拿起平板，快速浏览起来。陆辰在一旁安静等待，没有打扰。
阳光透过窗棂，在顾琛轮廓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淡淡的光影。他翻看着往季节目的一些经典片段截图，看到那些孩子在与父亲互动中露出的纯粹笑容，看到他们在完成任务后的成就感，看到他们在陌生环境中从胆怯到适应的成长……
他的目光在其中一张照片上停留了片刻。那是一个原本有些内向的小男孩，在经历了几天集体生活后，对着镜头露出了灿烂的、毫无阴霾的笑容。
顾琛的指尖在屏幕上轻轻划过。
念琛需要这样的笑容吗？
他的儿子，太乖了，乖得让人心疼。那份超越年龄的沉静，像一层无形的薄膜，将他与外界隔开。顾琛给予他最好的物质条件，最严密的保护，却似乎独独缺少了能让他肆意欢笑、无忧无虑奔跑的土壤。
是他这个父亲，做得不够称职吗？因为工作繁忙，因为自身性格的冷硬，也因为……那个缺席的存在，让他不知该如何更好地填补孩子情感世界的某些空白。
参加节目，无疑是一场冒险。将他珍视的隐私暴露在公众视野，将念琛置于镜头之下，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可能被放大解读。但另一方面，这或许也是一个契机，一个迫使他自己走出舒适区，尝试以更首接（哪怕是在镜头前）的方式与儿子互动，同时也为念琛打开一扇窗，让他看到更广阔天地的契机。
风险和收益，在他脑海中反复掂量。
“拍摄周期？”顾琛忽然问。
“初步定的是三站，每站录制三天两夜，间隔两周左右，总时长大概一个多月。”陆辰回答，“不会太影响你后面的进组计划。”
顾琛放下平板，身体向后靠进沙发里，闭上眼，揉了揉眉心。
陆辰看着他，没有催促。他知道，顾琛需要自己做出最终决定。
客厅里再次陷入寂静，只有念琛在玩具房偶尔传来的轻微响动。
过了许久，顾琛缓缓睁开眼，眸中己是一片沉静的决断。
“回复节目组，”他开口，声音平稳，“我们接受邀请。”
陆辰心中一块石头落地，脸上露出笑容：“好，我马上跟进。”
“但是，”顾琛补充道，目光锐利地看向陆辰，“所有细节，必须严格把控。录制地点、流程，最终都要经过我确认。另外，给念琛配备的随行人员和安保，由我们自己安排。”
“放心，我都会安排好。”陆辰点头，他知道，顾琛这是要将风险控制在最小范围。
事情谈妥，陆辰便起身准备离开，去处理后续事宜。
走到门口时，他忽然停下脚步，回头看向顾琛，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试探和感慨：“说起来，这次节目组初步选定的几个备选地点里，有一个南方小城，听说风景很美，生活节奏很慢，倒是……挺适合放松的。”
顾琛正拿起之前的剧本，闻言动作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随即恢复自然，头也没抬，只淡淡地“嗯”了一声，听不出任何情绪。
仿佛那个南方小城，与其他任何一个备选地点，并无任何不同。
陆辰看着他冷硬的侧影，在心里轻轻叹了口气，终究没再说什么，转身带上了门。
公寓里，顾琛的目光落在剧本上，却久久没有翻动一页。
南方小城……
他脑海中并未浮现出任何具体的城市影像，只有一片模糊的、带着湿气的绿色，以及一种……莫名让人心绪不宁的安静。
他甩开这丝莫名的烦躁，将注意力强行拉回剧本。
既然决定了，就不要再多想。这只是一份工作，一次对念琛或许有益的体验。仅此而己。
他这样告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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