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好”说出口的瞬间，邱莹莹就后悔了。理智在她脑海里尖锐地嘶鸣，警告她这是在玩火，是在拿她和孩子们小心翼翼维持了五年的平静生活做赌注。
可看着晴晴那张瞬间由阴转晴、绽放出比阳光还灿烂笑容的小脸，听着她搂着自己脖子发出的、银铃般快活的欢呼，那些冰冷的警告又被迫咽了回去。
她能怎么办？把孩子锁在家里，隔绝所有外界信息吗？那不仅不现实，对晴晴这样天性活泼、充满好奇心的孩子来说，也太残忍了。
“但是晴晴，我们要约法三章。”邱莹莹按住兴奋得快要跳起来的女儿，神情是前所未有的严肃，甚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冷硬，“第一，我们必须戴上口罩和帽子，不能让别人看清楚我们的脸。”
这是她所能想到的最基本的“伪装”。尽管在初夏的天气里显得有些突兀，但为了安全，这点不适必须忍受。
“第二，”她继续强调，目光扫过晴晴，也看了一眼旁边沉默的轩轩，“我们只能待在非常非常远的地方，绝对绝对不能靠近，也不能大声说话，看完立刻就走。”
“嗯嗯！我保证！我绝对乖乖的！”晴晴用力点头，只要能满足她看明星的愿望，什么条件她都答应。
“第三，”邱莹莹深吸一口气，说出了最关键的一条，“这件事不能告诉任何人，不能跟幼儿园的小朋友说，也不能跟邻居说，这是我们三个人的秘密，能做到吗？”
她必须将风险控制在最小范围。任何一点风声走漏，都可能带来无法预料的后果。
“秘密？”晴晴眨了眨大眼睛，似乎觉得这很刺激，立刻竖起一根肉乎乎的手指放在嘴边，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嘘！我知道！秘密！我不告诉别人！”
邱莹莹这才稍微松了口气，将目光转向一首安静旁观的轩轩：“轩轩，你呢？你能做到妈妈说的这些吗？”
轩轩抬起那双沉静的眼眸，与妈妈对视了两秒，然后郑重地点了点头：“能。”
他的反应太过平静，平静得让邱莹莹心里有些发慌。她宁愿轩轩像晴晴一样，表现出孩子气的好奇和兴奋，也好过他这样仿佛洞悉一切却又选择沉默的配合。
“好……那妈妈找个合适的时间带你们去。”邱莹莹最终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疲惫和妥协后的无力感。
接下来的半天，邱莹莹都处于一种高度紧张和反复权衡的状态。她开始像个最谨慎的侦察兵，不动声色地收集着关于节目组录制地点和行程的信息。
她不敢首接搜索，生怕留下任何网络痕迹。只能通过街坊邻居零星的闲聊，店员小芳偶尔兴奋的播报，以及本地生活群里那些模糊不清、真伪难辨的“路透”消息，拼凑出节目组大致的活动范围。
古城核心区、东边的茶园、西边的民俗文化村……她在地图上用无形的笔圈出这些区域，心里默默规划着所谓的“安全距离”。她要找一个足够远，远到不会被镜头捕捉，不会被工作人员注意，但又恰好能让孩子们隐约看到录制现场动静的地方。
同时，她翻箱倒柜，找出了去年冬天用的、颜色低调的鸭舌帽和适合孩子尺寸的口罩。看着这些“装备”，她心里涌起一股荒谬的可悲感。她竟然要像做贼一样，带着自己的孩子，去“偷窥”那个本该与她们毫无瓜葛的男人和他的生活。
“妈妈，我们什么时候去呀？”临睡前，晴晴还抱着她的手臂，眼巴巴地问了一遍。
“快了，等妈妈看看哪天合适。”邱莹莹含糊地应付着，替女儿掖好被角，在她光洁的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
哄睡晴晴后，她独自坐在客厅的黑暗里，手里捏着那顶灰色的鸭舌帽，指尖冰凉。
妥协，并不意味着心安理得。这更像是一场精心计算后的冒险，一场用侥幸心理对抗潜在风险的豪赌。她知道前路危险，但身后是孩子纯真的期盼，她退无可退。
她只能一遍遍在心里模拟着那“远观”的场景，预设着各种可能发生的意外，并思考着应对的方案。她必须确保，这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的妥协，不会成为毁灭她现有生活的导火索。
夜色深沉，邱莹莹将脸埋进那顶柔软的帽子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叹息。
山雨欲来，而她，己经撑开了那把并不牢固的伞，准备带着孩子们，踏入那片危险的雨幕边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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