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邱莹莹第西次检查了门窗。指尖触碰到冰冷的门锁时，她清晰地感受到自己脉搏的狂跳。手机屏幕还亮着，业主群里正在热烈讨论今天的录制安排——九点整，顾琛父子将在文化街的纸伞铺学习传统工艺。
距离她的店铺，仅一巷之隔。
"妈妈。"轩轩不知何时站在身后，小手轻轻拉住她的衣角，"你今天很紧张。"
邱莹莹蹲下身，将儿子揽进怀里。孩子的体温透过薄薄的睡衣传来，却无法驱散她心底的寒意。
"我们……"她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颤抖，"今天去王奶奶家好不好？"
"为什么呀？"晴晴揉着眼睛从房间出来，"我想看拍电视！李小胖说他爸爸答应带他去看了！"
邱莹莹看着女儿期待的小脸，所有拒绝的话都卡在喉咙里。她知道，越是禁止，孩子的好奇心就越强烈。与其让晴晴从别人口中听到更多，不如……
"那我们就去看一眼。"她听见自己说，"但必须答应妈妈三个条件。"
半小时后，母子三人站在玄关的镜子前。邱莹莹仔细地给两个孩子戴上口罩和帽子，将自己的棒球帽檐压到最低。镜子里，三个裹得严实的身影，像即将踏上战场的士兵。
她选择了一条最偏僻的小路。这条小路要穿过三个巷弄，绕行整整二十分钟，但能完美避开文化街的主入口。一路上，她紧紧牵着两个孩子的手，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越靠近文化街，空气中的躁动就越发明显。己经能听到工作人员调试设备的声音，还有早起蹲守的粉丝兴奋的低语。
邱莹莹选了一个最隐蔽的观察点——一家歇业茶馆的二楼露台。这里地势稍高，隔着一条窄巷，正好在一个摄像机的盲区。她特意让轩轩站在栏杆内侧，自己用身体挡住了孩子们的大半身影。
"妈妈，我看不见！"晴晴着急地踮起脚。
"嘘——"邱莹莹把手指竖在唇边，"不能出声。"
就在这时，人群忽然一阵骚动。节目组的车队到了。
顾琛第一个下车。他今天穿着一件深灰色的针织衫，看起来比电视上还要挺拔。他先环视了一圈现场，目光在邱莹莹所在的露台方向停留了一瞬，快得让人以为是错觉。
然后他转身，弯腰从车里抱出念琛。
念琛穿着同色系的小毛衣，安静地牵着父亲的手。当其他孩子兴奋地东张西望时，他只是微微低着头，小皮鞋在地上轻轻划着圈。
"那个小哥哥好像不开心。"轩轩突然轻声说。
邱莹莹的心猛地一紧。
纸伞铺前，老师傅正在演示如何给伞骨上纸。念琛站在最边上，看着其他孩子争先恐后地举手尝试，小手在身侧悄悄握紧。
顾琛始终站在儿子身后半步的位置。当念琛第三次被挤到外围时，他不动声色地往前站了站，用身体为儿子隔出一个安全的空间。
"妈妈，"晴晴突然扯了扯她的衣角，小声问，"为什么那个叔叔不让小哥哥去前面呢？"
邱莹莹张了张嘴，发不出任何声音。
她看见顾琛弯腰在念琛耳边说了句什么，念琛轻轻点头，小手终于松开了衣角。当老师傅递来一把半成品纸伞时，顾琛没有代劳，而是握着儿子的手，带着他一起完成上纸的步骤。
这个画面很美——阳光透过古老的窗棂，在父子二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但邱莹莹却感到一阵尖锐的疼痛。她想起轩轩第一次学用筷子时，也是这样被她握着手，一遍遍地教。
"我们该走了。"她拉起两个孩子的手，声音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就在转身的瞬间，一阵风吹来，掀起了邱莹莹的帽檐。她慌忙伸手去按，这个动作让她无意中抬起了头——
正好对上街对面某个临时架设的备用镜头。
黑洞洞的镜头像一只窥探的眼睛，在晨光中反射着冷冽的光。
邱莹莹猛地低下头，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快走！"她几乎是拖着两个孩子冲下楼梯。
首到跑出很远，确认完全离开了录制区域，她才敢停下来，靠在墙上大口喘气。
轩轩突然轻声说："妈妈，那个小哥哥刚才在看我们。"
邱莹莹的呼吸一滞。
"他看了好久。"男孩补充道，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再普通不过的事实。
阳光从巷口斜射进来，在潮湿的墙面上切割出明暗交错的光影。邱莹莹站在光与暗的分界线上，突然觉得呼吸困难。
这一次看似安全的远观，像在悬崖边的一次试探。而她不知道的是，在对面文化街的纸伞铺里，念琛正轻轻拉动父亲的衣角，小声问：
"爸爸，刚才露台上的那个阿姨……我好像在哪里见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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