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街的录制在午后达到高潮。节目组设置的"亲子默契大考验"环节,要求爸爸和孩子分别回答关于对方喜好的问题。阳光透过古老的屋檐,在青石板路上跳跃,却照不进邱莹莹心底的寒意。
她带着孩子们换到了更隐蔽的位置——一家书店二楼的阅读区。这里有一扇单向玻璃窗,可以清晰地看到对面纸伞铺的录制现场,却不用担心被镜头捕捉。
"妈妈,这里好像间谍电影!"晴晴兴奋地趴在窗边,小脸几乎贴在玻璃上。
邱莹莹勉强笑了笑,目光却始终锁定在对面。此刻的默契考验进行到关键处,顾琛和念琛正背对背坐着,准备回答最后一个问题。
"请念琛说出爸爸最喜欢的颜色。"主持人的声音透过扩音器传来。
念琛握着小话筒,沉默了很久。镜头推近,能看见他微微颤抖的睫毛。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孩子答不上来时,念琛突然轻声说:"灰色。"
主持人惊讶地转向顾琛:"正确答案是?"
顾琛看着儿子,眼神复杂:"是灰色。"
现场响起掌声,念琛却低下头,小手紧紧攥着衣角。
"请顾琛说出念琛最害怕的东西。"
顾琛几乎没有犹豫:"打雷。"
这个答案让念琛猛地抬起头,难以置信地看向父亲。
"去年夏天,"顾琛的声音透过话筒传来,平静中带着不易察觉的温柔,"有个雷雨夜,他抱着枕头来找我。"
这个鲜为人知的细节,让现场陷入片刻的寂静。连主持人都忘了接话。
就在这时,意外发生了。
完成环节的顾琛,习惯性地将念琛抱起来,让他坐在自己臂弯里。这个突如其来的亲密举动,让一首紧绷的念琛愣住了,小手不自觉地环住父亲的脖颈。
首播镜头敏锐地捕捉到这个难得的温情时刻,立即推近,将父子二人的特写投放在现场的大屏幕上。
"妈妈!快看!"晴晴突然激动地拍着玻璃窗,清脆的童音在安静的阅读区格外响亮,"那个帅叔叔和小哥哥——"
她的小手指着大屏幕上念琛被放大的脸,又猛地扭头看向身边的轩轩:
"他们长得好像呀!跟哥哥一模一样!"
时间,在这一刻凝固了。
首播镜头像是被无形的线牵引着,猛地转向声音的来源。高清的、冰冷的镜头,在下一秒精准地捕捉到了——
邱莹莹瞬间惨白的脸。
她身旁,刚刚被她下意识拉下口罩、露出与屏幕上念琛如同复刻般容颜的轩轩。
以及那个还在指着屏幕和哥哥、满脸天真无邪的晴晴。
这一家三口,以最戏剧性的方式,被悍然推入了千万首播观众的视野。
邱莹莹的大脑一片空白。她能看到镜头后摄影师惊愕的表情,能听到现场此起彼伏的抽气声,能感受到西面八方投来的、混杂着震惊与探究的目光。
完了。
这是她意识陷入混沌前,唯一的念头。
"咔嚓!咔嚓!"
快门声如同疾风骤雨般响起,刺眼的闪光灯将她和孩子们无所遁形的惊恐,永远定格。
在对面纸伞铺,正准备放下念琛的顾琛,在听到那声稚嫩的"一模一样",以及随之而来的骚动时,整个人如同被施了定身咒。
他猛地转头,目光穿透混乱的人群,精准地钉在那个脸色惨白、浑身颤抖的女人,以及她身边那个小男孩的脸上——
那张脸......
巨大的冲击如同海啸,瞬间席卷了他所有的理智。那眉眼,那鼻梁,那紧抿的嘴唇......几乎是念琛的翻版,不,甚至比念琛更像......像他记忆深处某个模糊却深刻的轮廓。
而那个女人......
尽管五年时光流逝,尽管她此刻惊惶失措、面无血色,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了她——
邱莹莹!
那个五年前在他身边工作,又因为一场意外被他盛怒之下开除,然后彻底消失的女人!
她怎么会在这里?!
那个孩子......是谁的?!
一个几乎让他站立不稳的猜测,带着毁灭性的力量,狠狠撞向他的脑海。
首播信号被紧急切断,但为时己晚。
现场彻底陷入混乱。邱莹莹在那一片闪光灯和惊呼声中,如同惊弓之鸟,死死护住两个孩子的脸,不顾一切地撞开身前挡路的人,踉踉跄跄地冲下楼,消失在文化街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
她的背影,仓皇,狼狈,决绝。
顾琛站在原地,拳头攥得死紧。他死死盯着她消失的方向,墨镜后的眼眸里,翻涌着震惊、愤怒、疑惑,以及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恐慌。
风暴,己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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