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小满是被帆布包里的动静弄醒的。不是将军偷偷塞进来的猫毛在响，是那个没拆的信封，边角硌着她的胳膊，像在催促什么。
窗外的天刚蒙蒙亮，她坐起身，摸出那个信封。水浸过的边缘己经干透，硬邦邦的，上面“给小满”三个字在晨光里显得格外清晰。
拆吗？
林小满的指尖在封口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放回了帆布包。她想等一个正式的场合，比如他像在罐底写纸条那样，鼓起勇气看着她的眼睛时，再笑着告诉他：“你的信，我收到了。”
到杂货店时，沈言正在给奶猫喂奶。小家伙们长大了些，绒毛变得蓬松，其中一只白色的总爱往他手心里钻，将军蹲在旁边，尾巴一圈圈绕着他的手腕，像在监护。
“早。”林小满推开门，声音比平时清亮。
沈言抬头，手里的针管晃了一下，牛奶洒在他手背上。“早……早啊。”他慌忙放下针管，用袖子擦手，耳尖在晨光里泛着红，“今天来得挺早。”
林小满没像往常那样低头，而是看着他的眼睛，弯了弯嘴角：“嗯，想早点来看看小猫。”
这是她第一次这么首白地看着他笑，没有躲闪，没有脸红（虽然脸颊还是有点烫）。沈言明显愣了一下，手里的奶瓶差点掉在地上，将军“喵”了一声，像是在嘲笑他的失态。
“它们……它们长挺快的。”沈言转过身去给奶猫换垫布，声音有点抖，“张奶奶说，再过两周就能断奶了，可以给它们找新家了。”
“哦。”林小满应了一声，走到柜台边，看到那个回声陶罐放在显眼的位置，罐口对着她，像在等她说话。
她突然想起昨晚的纸条，想起他说“在树后蹲了两个小时练习说喜欢”，心里像被草莓酱浸过，甜得发腻。
“那个……”沈言转过身，手里拿着罐新做的蓝莓酱，“昨天的草莓酱……好吃吗？”
“好吃。”林小满点点头，看着他紧张的样子，突然想逗逗他，“就是罐底有点黏，好像沾了什么东西。”
沈言的脸“唰”地红透了，像被夕阳染过的云彩，手里的蓝莓酱差点脱手：“没……没什么吧？可能是熬酱时不小心沾了糖渣。”
他解释得越慌乱，林小满越觉得好笑，嘴角的笑意藏不住。原来那个总爱装镇定的沈老板，也有这么手足无措的时候。
“我逗你的。”林小满憋住笑，“罐底很干净，就是草莓太大颗了，差点倒不出来。”
沈言这才松了口气，却又有点失落，挠了挠头：“哦，下次我把草莓切小点。”
林小满看着他的侧脸，突然觉得，有些话不用急着说。像这样看着他紧张，听他笨拙地解释，也挺好的。
上午来了个熟客，是之前买“心意放大镜”的高中生，这次带着个女生一起来的，两人手牵着手，脸上都是腼腆的笑。“老板，我们来道谢的，上次的放大镜真管用，考完试我就跟她告白了，她答应了！”
女生红着脸补充：“其实我早就想跟他说了，就是怕他觉得我太主动。”
沈言笑着拍了拍男生的肩膀：“看吧，我就说镜子能看到好的想法。”他转身从货架上拿下两个钥匙扣，是他用旧瓶盖做的，上面画着星星，“送你们的，‘勇气纪念款’。”
两人道谢离开时，男生偷偷对沈言说：“老板，你跟那个姐姐也加油啊，我看她看你的眼神，跟我看我女朋友一样。”
沈言的脸瞬间红了，等两人走远，才对着林小满干咳两声：“小孩子胡说八道，你别往心里去。”
林小满的心跳漏了一拍，低头折星星，指尖却不听话地颤抖。她能感觉到沈言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像带着温度的羽毛，轻轻扫过她的后背。
中午吃饭时，沈言从外面买了馄饨，递了一碗给她：“还是巷口那家，今天加了个蛋。”
林小满接过碗，看到碗里的荷包蛋煎成了星星的形状，边缘有点焦，却看得出来很用心。“谢谢。”
“不客气。”沈言坐在她对面，小口吃着馄饨，眼睛却总往她碗里瞟，像在看她喜不喜欢。
吃到一半，林小满想起那个没拆的信封，突然说：“对了，上次你说张奶奶代收的快递，我收到了，是本书。”
“哦，那就好。”沈言点点头，舀馄饨的勺子顿了一下，“是……什么书？”
“关于沟通的。”林小满看着他的眼睛，故意说，“里面说，有时候不用说话，一个眼神对方也能明白。”
沈言的脸又红了，低下头猛吃馄饨，差点噎到。
林小满看着他的样子，心里的甜像泡泡一样冒出来。她从帆布包里拿出那个信封，放在桌上：“对了，这个也是张奶奶给的吗？我昨天在包里发现的。”
沈言的动作瞬间僵住，像被按了暂停键。他看着桌上的信封，又看看林小满，嘴唇动了动，却没说出话来，耳尖红得快要滴血。
信封上的水渍在阳光下格外显眼，像在无声地诉说着那天在河边的慌乱。
林小满拿起信封，指尖在封口轻轻：“这个……我还没拆。”
沈言的喉结动了动，声音低得像蚊子叫：“你……你拆吧。”
“不。”林小满摇摇头，把信封推回他面前，“我想等你亲自跟我说。”
她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说：“就像你写在罐底的话那样，亲口告诉我。”
沈言猛地抬头，眼里满是惊讶，像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你看到了？”
林小满点点头，嘴角的笑意像化开的糖：“看到了。”
空气突然安静下来，只有墙上的挂钟在“滴答”作响，还有将军在旁边舔爪子的声音。
沈言看着她，又看看桌上的信封，突然笑了，笑得像个得到糖果的孩子，眼里的紧张和慌乱都散了，只剩下满满的温柔。
“好。”他说，“那你……能不能再等我一下？”
“好。”林小满点点头。
她知道，他需要一点时间，像她当初对着陶罐练习说话那样，慢慢攒起说出真心话的勇气。
下午，沈言把那个信封收进了柜台的抽屉，锁了起来。林小满没问他要锁起来做什么，她相信他。
关店时，沈言突然说：“明天……声乐小姑娘的演出，一起去吗？”
“好。”林小满笑着答应。
走到巷口，沈言突然从口袋里掏出个东西，塞进她手里：“这个给你。”
是颗用彩色糖纸折的星星，比之前的都要精致，糖纸上印着两只小熊，手牵着手。
“明天……”他顿了顿，声音有点抖，却很认真，“明天演出结束，我有话跟你说。”
林小满捏着那颗星星，糖纸的纹路硌着手心，有点痒，又有点暖。“好。”
她看着沈言转身跑回店里的背影，小黄鸭拖鞋在石板路上发出“啪嗒啪嗒”的声响，像在为明天的话打节拍。
巷口的风吹过，带着栀子花的甜香，把那句藏在心底的“我也是”，吹得越来越近了。
只是不知道，明天的演出结束后，他会不会真的说出那句话。
林小满捏着那颗糖纸星星，突然觉得，今晚的星星好像格外亮，像在为他们加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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