嗡——
刺耳的蜂鸣声，如同成千上万只金属蝗虫在振翅，瞬间充斥了整个赛场。
那声音的源头，是“幽灵”手中狙击枪的枪口。一点极致的炽白在那里凝聚、压缩，贪婪地吞噬着周围的光线，形成了一颗悬浮的、散发着毁灭气息的微型太阳。
光芒驱散了最后一丝残存的雾气，将整片森林照得亮如白昼。每一片树叶的脉络，每一寸苔藓的纹理，都在这苍白的光线下纤毫毕现，无所遁形。
狂暴的精神力波动以他为中心肆虐开来，化作肉眼可见的涟漪，压得周围的巨树都在簌簌发抖，仿佛在为即将到来的死亡而哀鸣。
“幽灵”的脸上，浮现出一种混杂着残忍与快意的狞笑。
他看到了，那个让他浪费了足足二十分钟的白色身影，像一只被钉在蛛网上的蝴蝶，在他的十字准星中央，显得那么渺小，那么无助。
结束了。
他扣动扳机的手指，即将施予最终的审判。
然而，就在那能量即将爆发的千分之一秒。
他的身体，突然毫无征兆地一僵。
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足以洞穿一切的毁灭洪流，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喉咙，在枪口剧烈地闪烁、膨胀、收缩，发出了不稳定的、嘶嘶作响的悲鸣。
怎么回事？
“幽灵”的大脑，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他引以为傲的、如同精密仪器般稳定的精神力，第一次，出现了失控的迹象。
紧接着，更诡异的事情发生了。
他的视野开始模糊。
眼前那片被强光照亮的森林，边缘开始扭曲、融化，像是被投入水中的油画。那个清晰锁定的白色身影，也分裂成了两个、三个……无数个重叠在一起的虚影。
耳边，仿佛有无数人在低语。
细碎的、恶意的、无法分辨内容的呢喃，像黏腻的虫子，从西面八方钻进他的耳朵，爬向他的大脑深处。
“中毒？”
这个念头，如同冰冷的闪电，划破了他混乱的思绪。
可笑！序列8的强者，身体早己被精神力千锤百炼，寻常毒素根本无法侵入。更何况，这片森林的资料他了如指掌，根本不存在任何高烈度的毒性植物！
他试图强行调动精神力，压制身体的异状，重新稳住那即将失控的能量。
但这，却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他那强大的精神力，非但没能驱散异常，反而像是变成了最高效的催化剂。那些看不见的“毒素”，乘着他精神力奔涌的浪潮，瞬间扩散至他全身的每一个角落，每一条神经末梢！
他感觉到自己与身体的连接，正在被一根根地切断。
那股在枪口凝聚的能量，彻底失去了控制。
噗。
一声轻响，像一个被戳破的气泡。那颗微型太阳，在一阵不甘的闪烁后，彻底熄灭了，只留下一缕青烟，消散在空气中。
“幽灵”眼中的狞笑凝固了，取而代代的是无尽的惊骇与茫然。
他眼睁睁地看着，那个在他眼中本该被瞬间蒸发的猎物，从巨树的阴影后，平静地走了出来。
一步，又一步。
凌夜的步伐不疾不徐，纯白的战靴踩在的落叶上，没有发出丝毫声响。她的脸上没有胜利的喜悦，也没有劫后余生的庆幸，只有一片清冷，如同万年不化的冰封湖面。
她就像一个优雅的死神，走向一个早己注定结局的灵魂。
“你……”
“幽灵”想开口，想质问，想咆哮。但他喉咙里只能发出一阵嗬嗬的、漏风般的嘶声。他想抬起手中的枪，那件曾经带给他无数荣誉与杀戮的武器，此刻却重如山岳。
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赖以为生的谨慎，在这一刻，都成了一个笑话。
他甚至连敌人的手段都无法理解。
那不是序列的力量，不是阴谋，不是任何他认知中的东西。那更像是一种……来自更高维度的、冰冷的法则。就像神明宣告“此处应有黑暗”，于是光明便自行熄灭。
他看见凌夜走到了他的面前，停下脚步。
那双清澈的眼眸微微垂下，俯瞰着他。那目光里没有怜悯，没有嘲讽，只有一种近乎于研究般的审视，像是在观察一个有趣的实验样本。
在与那双眼睛对视的瞬间，“幽灵”感觉自己坚固的世界观，出现了第一道裂痕。
然后，那道裂痕迅速蔓延，扩大。
咔嚓。
他仿佛听见了自己精神核心破碎的声音。
最后的力气被抽空，手中的狙击枪脱手滑落，砸在地上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他高大的身躯晃了晃，最终眼前一黑，首挺挺地向后瘫倒在地。
战斗，结束了。
凌夜站在他倒下的身体旁，确认他只是陷入了深度的神经性昏迷，并没有生命危险。
然后，她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没有看向观众席上那些己经陷入呆滞的贵族，也没有看向赛场上方宣布胜利的裁判光幕。
她的视线，越过了这一切，投向了虚空中的某一个点。
一个只有她知道存在着监视探头的点。
她知道，湛卢就在那里看着。
她更知道，傅夜弦一定也通过湛卢的眼睛，注视着这里发生的一切。
她用这种兵不血刃的方式，再次宣告了自己的胜利。也用这种他们无法理解、无法预料、更无法用“紧急终止”来干预的方式，向她的看守者们，展示了另一种他们无法掌控的力量。
知识。
当裁判机械的、带着一丝不可置信的电子音宣布出“凌夜获胜”时，整个角斗场陷入了一片死寂。
凌夜迎着那无形的镜头，迎着傅夜弦那注定充满了惊怒与偏执的目光，嘴角，极其缓慢地，勾起了一个极浅、极淡，却充满了无尽嘲讽的弧度。
她的嘴唇，无声地动了动。
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那清晰的口型，却像一记最响亮的耳光，精准地穿透了所有的物理距离，狠狠地扇在了那个试图将她困于牢笼的人的脸上。
她说的是：
我说了，我自己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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