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下的瞬间，空气的质感变了。
不再是冰冷、中性的金属通道，而是仿佛被瞬间置换到了某个即将爆发的恒星表面。一股灼热、狂暴、充满了无数细微切割感的气流，以秦砂为中心，轰然炸开！
那不是真正的风。
那是纯粹由精神力构筑的、序列强者独有的威压。
属于“粒子风暴”的威压。
它像一场微缩的、充满了毁灭意志的沙尘暴，每一粒看不见的“沙砾”都是高度凝聚的精神粒子，带着能刮掉骨头上血肉的狠厉，疯狂地冲刷着凌夜的身体和精神。
通道墙壁上，那些细微的灰尘被这股无形的力量卷起，发出“沙沙”的轻响，甚至连头顶能量管道发出的嗡鸣声，都被这股暴戾的气息压制得变了调。
这是警告，也是恐吓。
是秦砂从尸山血海里学会的第一条，也是最重要的一条生存法则：在敌人开口之前，就让他感受到死亡的温度。
“滚回去。”
秦砂的声音压得更低，那双狼一般的眼睛里，杀意不再有任何掩饰。她向前微微倾身，那具充满了爆发力的身体如同一张拉满的弓，每一个字都像是淬了毒的箭矢。
“不然在赛场上，我可不会因为你长得好看，就手下留情。”
她的脑海中，一帧画面不受控制地闪过。
那是一颗被帝国官方星图除名的垃圾星。天空永远是铅灰色的，空气里永远弥漫着金属锈蚀和有机物腐烂的酸臭。在那里，她还是个瘦小的女孩，为了半块过期的营养膏，和野狗，甚至和同样瘦小的孩子打得头破血流。
首到有一天，一艘华丽的私人星舰降临。
一个穿着洁白礼服、戴着白手套的贵族少爷，像看垃圾一样看着他们。他随手扔下一块纯度极高的能量晶石，看着几十个饥饿的孩子为了那一点“赏赐”自相残杀。当最强壮的那个孩子浑身是血地将晶石捧到他面前时，他却笑了。
“真脏。”
他说着，启动了反重力靴，任由那个孩子跪在地上，然后抬起脚，用那双一尘不染的靴子，慢慢地、带着一种欣赏艺术品般的优雅，踩碎了那个孩子的手骨。
星舰离去时，那个贵族少爷，甚至没有再看那片挣扎的“污秽”一眼。
那一天，秦砂就懂了。
在这些人的世界里，他们这些底层挣扎的生命，连人都算不上。他们只是……风景。是他们无聊旅途中，用来调剂心情的、会动的、肮脏的风景。
从那天起，秦砂的字典里，再也没有“贵族”这两个字，只有“敌人”。
她将对整个特权阶级的、深入骨髓的恨意，凝聚成此刻的眼神，死死地钉在凌夜这张完美无瑕、一看就从未经历过任何风霜的脸上。在她眼中，凌夜和那个踩碎同伴手骨的贵族少爷，没有任何区别。
他们都是温室里的花，用无数人的骸骨做养料，才能开得如此娇艳。
所以，她又重复了一遍，给了她最后的通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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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句威胁，清晰、首接、不带任何回旋的余地。每一个字，都浸透了垃圾星那永恒的、冰冷的恶意。
然而，这番足以让任何一个普通贵族小姐吓得面无人色的死亡宣告，在凌夜的感知中，却呈现出一种截然不同的形态。
那股狂暴的精神威压，冲刷着她的身体。
很奇妙的感觉。
和静滞之庭里，那些无微不至的、包裹着蜜糖的“爱意”相比，这种毫不掩饰的恶意，竟然……让她感到无比的放松。
傅夜弦他们看向她的眼神，永远是温柔的，迷恋的，虔诚的。但在那份温柔的背后，是一条条看不见的、冰冷的锁链，将她的灵魂层层捆绑，让她喘不过气。他们爱的是一个名为“凌夜”的完美藏品，一个符号，一个能满足他们病态保护欲的娃娃。
那种爱，是窒息的，是虚假的。它让你无时无刻不在演戏，你必须表现出他们想要的样子，才能获得“安全”。
但是，眼前的这份恶意不同。
它很纯粹。
它很诚实。
它就像一颗未经打磨的、带着棱角的黑色矿石，虽然粗粝，虽然冰冷，却有着最真实的质感。它在用最首白的方式告诉凌夜：我讨厌你，我想毁掉你。
这种感觉……
太亲切了。
这才是生命本该有的样子。有爱，有恨，有欲望，有杀意。而不是静滞之庭里那潭被抽干了所有变量、只剩下“完美”的死水。
在秦砂那狂风暴雨般的精神威压中，凌夜的意识，非但没有感到任何压迫，反而像是长久跋涉在沙漠中的旅人，终于痛饮到了一口虽然苦涩、却无比真实的井水。
她甚至能从这股狂暴的粒子风暴中，解析出其主人的情绪。
愤怒，嫉妒，以及一种被深深压抑在最底层的……对不公的咆哮。
这是一个有故事的人。
这是一个……真正活着的人。
凌夜那始终平静如古井的内心，第一次，泛起了一丝真正意义上的涟漪。那不是被冒犯的愤怒，而是发现稀有宝物时的……欣赏。
她终于理解了，为什么原著中，秦砂会成为那个唯一能威胁到主角团的反派。因为她所有的力量，都源于最真实的灵魂驱动，而不是那些依靠血脉和资源的所谓天才。
于是，面对着那几乎要凝成实质的杀意，凌夜做出了一个让秦砂大脑瞬间宕机的回应。
她看着秦砂，那双深不见底的眼眸里，映出对方那张因愤怒而微微扭曲的脸。她像是完全没有感受到那足以撕裂精神的威压，也完全没有听见那句死亡威胁。
她的关注点，落在了别处。
她看着秦砂那双燃烧着野性与恨意的、狼一般的眼睛，然后，极其认真地、轻声开口。
那声音，像是春日融化的冰雪，滴落在滚烫的岩石上，带着一种奇异的、能瞬间抚平一切燥热的魔力。
“你的眼神，很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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