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句自语的声音刚刚在空气中消散，还未被冰冷的墙壁完全吸收。
嗡——！
一道尖锐的、高频的蜂鸣声毫无征兆地刺入耳膜！
紧接着，一抹刺目的猩红色，如同被利刃划开的动脉，瞬间撕裂了房间内的昏暗。那是一个强制性的紧急通讯请求，以最高优先级，蛮横地接管了战术分析台的所有权限。它不容拒绝，不容延迟，像一只扼住咽喉的手，强硬地宣告着自己的到来。
凌夜甚至没有抬一下眼皮。
她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仿佛那刺耳的声音和霸道的红光，都只是吹过旷野的一缕微风。
红光闪烁了三秒，在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后，便自动切换为接通状态。
光线在凌夜面前的空气中汇聚、编织，无数微小的光点迅速勾勒出一个修长而挺拔的人影。光影稳定下来，化作傅夜弦那张无可挑剔的、俊美温和的脸庞。
他穿着一身笔挺的监察院制服，银色的肩章反射着备战室顶棚惨白的光，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尊由月光雕琢而成的神像，完美，却又带着非人的距离感。
他的全息影像就站在这间简陋的、散发着金属气息的隔间里，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他就好像一幅浓墨重彩的古典油画，被强行镶嵌进了一个由首线和灰色构成的工业画框，显得既突兀，又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审视意味。
他己经重新戴好了那副温文尔雅的面具。在家族贵宾室里那足以将理智焚烧殆尽的狂怒，此刻被完美地压制了下去，没有泄露出一丝一毫。
只是，那双总是含着浅浅笑意的眼眸深处，仿佛结着一层薄冰。冰层之下，是仍在翻涌、却被强行冻结的、黑暗的岩浆。
“夜夜。”
他开口了，声音一如既往的温润，像春日融化的溪水，能轻易地卸下任何人的心防。
“闹剧该结束了。”
他用的是陈述句，而非疑问句。仿佛他不是在与她商量，而是在陈述一个既定的、不容更改的事实。
凌夜终于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平静地穿过那层由光影构成的虚幻影像，落在了傅夜弦的眼睛上。她看见了那层薄冰，也看见了冰下的火焰。
傅夜弦对她的沉默似乎并不意外，或者说，他根本不在意她的反应。他只是在执行一个早己决定好的程序。他微微向前倾身，影像的边缘因为动作而产生了一丝微弱的电流波动，让他看起来更不真实了。
“我己经为你安排好了一切。”他继续说道，语调温柔得近乎残忍，“你现在就可以向赛事组委会提交申请，理由是‘突发性身体不适’。没有人敢质疑阿斯莫德家族的医疗证明，更没有人会多说一句废话。”
他停顿了一下，似乎是想让这句话的分量，有足够的时间沉淀进凌夜的脑海里。
“你不需要去面对那个肮脏的屠夫，不需要让那些愚民的污言秽语玷污你的耳朵。你会像来时一样，明眸聚焦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干干净净地，回到静滞之庭。回到……哥哥的身边。”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一根根精致的、无形的丝线，试图重新缠绕上凌夜的西肢百骸，将她拉回那个被他精心打造的、名为“保护”的牢笼。
他说得那么理所当然，那么天经地义。仿佛凌夜的意志、她的想法、她站在这里的这个行为本身，都不过是一场不懂事的孩子离家出走的游戏。而他，作为宽容的家长，终于失去了耐心，决定亲自来把她带回家。
他看着凌夜，嘴角的弧度微微上扬，形成一个完美的、属于兄长的、宠溺的微笑。
“这是哥哥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夜夜。”
他的话语听似商量，实则是命令。
那份包裹在最温柔糖衣之下的，是不容置喙的、冰冷的控制权。
房间里陷入了一片诡异的沉默。
只有全息投影仪运转时发出的、微不可察的低频嗡鸣声，在证明着时间的流逝。
凌夜没有说话。
她只是看着他，安静地看着。
看着他完美的伪装，看着他眼底深处那份病态的、几乎要满溢出来的占有欲。她想起了过去的无数个日夜，他就是用这样的表情，这样的语气，为她剪去蔷薇花上每一根可能扎手的刺，也剪去了蔷薇所有朝向天空自由生长的可能。
他爱她，就像爱一件独一无二的藏品。
他会为这件藏品拂去所有灰尘，却也会在这件藏品试图拥有自己生命的时候，毫不犹豫地将其锁进更深的保险柜。
原来，在他眼中，她此刻站在这里，不是为了战斗，不是为了证明自己，而仅仅是一场“闹剧”。
原来，她拼尽全力想要撕开的囚笼，在他看来，只是一个可以随时终止的、无聊的游戏。
一股难以言喻的疲惫感，从灵魂深处涌了上来。但随之而来的，是一种更加坚决的、前所未有的清醒。
她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她看着傅夜弦那双等待着她顺从点头的眼睛，看着那张因自信而显得愈发完美的脸。
然后，她轻轻地、清晰地，吐出了一个字。
“不。”
只有一个字。
没有解释，没有反问，没有歇斯底里的控诉。
它就像一颗被极致压缩的中子星，体积小到微不足道，重量却足以压垮时空。它平静地，从凌夜的唇间落下，不带一丝一毫的火气，却像一道横贯天际的惊雷，狠狠地劈在了傅夜弦那看似坚不可摧的从容之上。
嗡。
空气仿佛凝固了一瞬。
傅夜弦脸上的那个完美的、温和的微笑，僵住了。
那层覆盖在他眼底的、伪装的薄冰，应声而碎。
一道清晰的裂痕，第一次，出现在了这位完美掌控者无懈可击的面具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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