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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密室里的裂脉刀

小说: 逆枢者   作者:狼牙折耳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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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章阁的密室比寻常地窖更阴寒几分。青石板缝里凝着细霜,墙角结着蛛网,蛛丝上沾的不是虫尸,倒是几星烛油——这烛火己燃了七日七夜,灯芯焦黑如炭,却偏生灭不得,因那跳动的豆光里裹着半缕禁术,专为照见骨片上的古篆。

烛九溟跪坐在石上,膝头压着件洗得发白的粗布短褐。他左手托着血色骨片,那骨片不过三寸见方,却重若铅块,指腹触到骨纹时,竟能觉出细微的脉动,像有活物在皮下窜动。右手握着半尺长的钝刀,刀身锈迹斑驳如老梅树皮,刀背卷着毛边,分明是从柴房劈柴的废刃上磨出来的,连窗纸都割不破,刀柄却用青麻粗布缠了七匝,布帛边缘起了毛,沾着星星点点的暗褐血渍——那是他前夜试刀时留下的。

"痛醒脉,血引气..."他盯着骨片,喉结动了动。三日前那场幻梦又浮上来:赤膊的体修立在血池边,肌肉虬结如盘蛇,手中短刃泛着乌光,一刀划开手腕时,血珠成串坠落,正坠在与这骨片一般模样的物事上。刹那间,那体修八脉腾起金雾,灵气如江河倒灌,连池底沉的碎玉都被冲得叮咚作响。

那时他只当是走火入魔的妄念,此刻却攥紧了刀。玄黄潮汐期还有三日便至——这是百年一遇的灵气狂潮,若能在潮起前引气入体,锁了十年的八脉或许能开;若等潮退,天地间灵气稀薄如雾,再想破玄牝禁体,怕要等到来世了。

刀背压上左腕时,他闭了闭眼。腕骨凸起如棱,隐脉在皮下细若游丝,寻常修士引气全凭灵枢导脉,哪用得着这般自残?可他是玄牝禁体啊,十岁那年测脉,九道灵枢扎进脉门,竟连半丝灵气都引不出来,老典狱长拍着他的肩说"这娃脉门生了锈",却没人说过,这锈是天生的锁,要用自己的血来熔。

"噗。"钝刀压下的瞬间,腕间传来钝痛,像被石杵碾过血管。血珠先渗成红点,又连成细线,顺着刀身的锈迹滚进骨片凹痕里。骨片突然泛起红光,如浸在血盆里的玉,"痛醒脉,血引气"八个古篆骤然清晰,笔锋里渗出金芒,像被鲜血洗去了千年尘埃。

烛九溟盯着那字,忽觉丹田处窜起热流。那热流起初如蚁爬,顺着被锁的八脉往上钻,撞在某处时猛地一滞——是锁脉的禁制!他咬得牙龈渗血,就见热流突然发狠,如幼兽撞墙般一下下冲击,骨片在掌心烫得惊人,连带着他整只手都红了。

后窗"吱呀"轻响。

这响动轻得像秋叶坠地,却让烛九溟如被雷劈。他猛地抬头,就见窗纸上掠过一道黑影,快得像狸猫窜房梁。腕间的热流"轰"地散了,他霍然起身,骨片"当啷"坠地,裂脉刀"啪"地扎进青石板——刀柄上缠着的布帛竟被他捏碎了,麻线断成星子,飘落在地。

"谁?"他低喝一声,足尖点地掠向窗边。密室本就狭小,这一跃便到了窗下。月光透过泛黄的窗纸漏进来,照见墙根下一团蜷缩的影子——是赵狗剩!那杂役头目缩成个球,指甲抠进墙缝里,脸上映着骨片的红光,嘴角挂着涎水,眼神里全是惊恐。

"看够了?"烛九溟伸手去抓,指尖快碰到赵狗剩后领时,那厮突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连滚带爬往林子里钻。他这一挣,怀里掉出个青铜物件,"当啷"撞在青石上,脆响惊得寒鸦扑棱棱飞起,翅尖扫落几片松针,正落在烛九溟脚边。

烛九溟追到阁外,松风卷着夜露扑在脸上。赵狗剩的身影己没入松林,只余断枝折草的声响。他弯腰捡起那青铜物事——是控水枢!白日里赵狗剩还举着这枢在他面前晃,说"杂役房的井该掏了",此刻枢体却烫得惊人,像刚从火里捞出来。

借着月光细看,控水枢表面的裂纹比白日里深了十倍。原本只有指节长的细痕,此刻己爬满整个枢身,从"控"字的提手旁开始,裂到"水"字的最后一捺,连青铜上铸的水波纹都碎成了星子。最奇的是那裂纹里泛着暗褐,凑近些闻,竟有股腥气——像陈了十年的血。

"跑得了初一,跑不了十五。"烛九溟捏着控水枢冷笑,指腹擦过"控"字残痕时,枢体突然震了震,震得他虎口发麻。他转身回密室,就见骨片仍躺在地上,方才渗进去的血珠在"玄牝"二字下晕开朵小红花,花瓣边缘还在缓缓扩散,像活物在生长。

他蹲下身拾起骨片,忽闻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那声音比赵狗剩的轻得多,急得多,像有人踩着松针狂奔,偏要压着呼吸,反把草叶踩得沙沙响。风卷着碎语飘进来,时断时续:"...典狱长老...往断章阁去了..."

烛九溟的指节骤然收紧,骨片几乎要嵌进掌心。他望着腕间未愈的伤口,血珠还在往下滴,滴在控水枢上,发出"嘶啦"一声轻响——那枢体的裂纹里竟冒出几缕黑烟,转瞬便散了。

"典狱长老...典狱长老..."碎语更近了。烛九溟突然笑了,笑声像石子落井,闷闷的。他想起十岁那年,也是这样的夜,典狱长老捏着他的手腕说"玄牝禁体,废人一个";想起这十年里,他在杂役房扫了三千六百次地,劈了两万七千块柴,每回看见别的杂役引气搬物,他只能用手搬、用肩扛,汗水浸透粗布,骨头缝里都是酸。

可现在不同了。他望着腕间的伤口,血珠还在流,却不觉得疼了。骨片在掌心发烫,像在说"破了,就要破了";控水枢在另一只手发烫,像在说"藏不住了,都藏不住了"。

密室的烛火忽明忽暗,将他的影子投在墙上。那影子弓着背,头颅低垂,却有股子蓄势待发的狠劲,像极了山林里的饿虎,缩着爪,眯着眼,就等猎物走近了,猛扑上去咬断咽喉。

窗外的脚步声停了。

烛九溟抬头望向门口,就着忽明的烛火,看见门框上投下一道人影——很高,很瘦,腰间悬着块玄铁令牌,在月光下泛着冷光。

"九溟啊。"苍老的声音从门外传来,"这么晚还不睡?"

烛九溟握着骨片的手紧了又松,松了又紧。他望着腕间的血珠,望着掌心发烫的骨片,望着裂在青石板里的裂脉刀,突然笑了。

"长老。"他应了一声,站起身来,"我在等您。"

烛火"啪"地爆了个灯花,将他的影子拉得老长,在墙上晃了晃,像头终于要出笼的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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