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秋的风带着杨树叶的凉意，吹在阿澈汗湿的后背上，刚落下的汗珠瞬间被吹干，留下一道淡淡的白痕。他握着铁锹的手青筋凸起，用力把最后一锹土填进树苗坑，脚在土堆上狠狠踩了两下——这是今天种的第28棵杨树苗，也是“防护林”的最后一棵，从雾沼和外界的公路交界处开始，一首延伸到沼泽边缘，像一道绿色的墙，把雾沼护在里面。
“阿澈哥，歇会儿吧，喝口水！”狗剩提着水壶跑过来，他的袖子卷到胳膊肘，脸上沾着泥，却笑得格外精神，“李叔说这排树种完，咱们的防护林就算成了，以后外界的粉尘啥的，都被这树挡在外头了。”
阿澈接过水壶，仰头灌了大半，水流顺着嘴角往下淌，滴在胸前的“沼区守护者”红袖章上。他抹了把脸，看着眼前整齐排列的树苗——虽然现在还只有一人高，但枝叶己经很茂盛，风一吹，叶子“哗哗”响，像在回应他的目光。“等明年春天，这些树再长高点，就能真正挡污染了。”他笑着说，指尖摸过树苗的枝干，粗糙的树皮带着生机，比以前握刀、握煤镐时的触感，更让他踏实。
就在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公路方向传来：“阿澈？真是你啊！”
阿澈回头一看，只见一个穿着黑色夹克的男人站在路边，手里提着一个破旧的行李箱，脸上一道浅疤从眉骨延伸到颧骨——是虎子，以前跟着疤叔混鸦帮的兄弟，当年黑三劫持阿溪时，他也在场，后来疤叔被抓，他就去了外界打工，再也没联系过。
“虎子？你怎么回来了？”阿澈走过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能感觉到对方肩膀的僵硬。
虎子看着阿澈身上的工装服、手上的铁锹，又看了看远处正在种树的守护者团队，眼里满是复杂：“我从外地回来，路过这儿，看见有人种树，没想到是你。”他顿了顿，指了指阿澈手上的茧子，“以前你手上的茧子，是打架、挖煤磨的；现在这茧子，是种树、盖房子磨的——天天干这些，不累吗？”
旁边的狗剩刚想开口，被阿澈用眼神拦住了。阿澈拉着虎子走到一棵刚种好的树苗旁，蹲下身，指着树苗根部的土：“你看这土，以前是黑的，是工厂废料渗的，种啥死啥；现在这土，能种树苗，能种庄稼，能养花草，是我们一点点挖出来、换进去的。”
他抬起手，让虎子看他手掌上的茧子，还有手腕上那道挖煤时留下的疤痕：“以前混鸦帮，打打杀杀，是为了啥？为了一口饭吃，为了不被人欺负，是被逼着活下去；现在种树，盖学校，盖医院，是为了啥？为了阿溪能在干净的地方读书，为了王奶奶他们能健康地活着，为了雾沼的人能活得踏实、活得有盼头——累吗？累，比挖煤还累，比打架还累，但值得。”
虎子的眼神慢慢软下来，他想起以前跟着疤叔在南巷抢东西的日子，想起阿澈为了救阿溪，拿着镰刀和黑三拼命的样子，又看了看眼前的防护林，看了远处学校里跑出来的孩子，看了医院门口挂着的“欢迎就诊”的牌子，喉咙动了动：“我在外地打工，听人说雾沼变好了，还以为是假的……没想到，你真把这儿变样了。”
“不是我一个人，是大家一起选的路。”阿澈站起身，指着守护者团队，“李叔以前挖煤，现在种树；狗剩以前混日子，现在帮林野姐记录故事；就连北岛先生，以前是族长，现在也在医院种菜——我们以前都有自己的‘命’，有人说我只能混鸦帮，有人说李叔只能挖煤，但我们选了别的路，选了守护雾沼，这就是我们想成为的人。”
他拍了拍虎子的肩膀，语气真诚：“你要是想回来，雾沼也有你的位置，不管是去民宿帮忙，还是来守护者团队种树，都行——路是自己选的，想成为什么样的人，也是自己选的。”
虎子看着阿澈，又看了看雾沼的方向——阳光洒在医院的白墙上，孩子们的笑声飘过来，杨树叶在风里轻轻摇晃，一切都那么平和、鲜活。他攥了攥手里的行李箱拉杆，突然笑了：“我……我先去看看我妈，要是她愿意，我就回来。”
阿澈点点头，笑着说：“好，回来记得找我，给你留把铁锹。”
虎子转身往南巷走，走了几步，又回头看了一眼防护林——那排整齐的树苗，像一道绿色的屏障，护着雾沼，也护着阿澈他们选的路。他的脚步慢了些，嘴角不自觉地向上扬了扬。
阿澈看着虎子的背影，转身回到树苗旁，狗剩递过来一把新的铁锹：“阿澈哥，虎子能回来吗？”
“会的。”阿澈接过铁锹，又开始给树苗浇水，水流顺着树根渗进土里，“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宿命，但也都有选路的自由——以前他选了混日子，现在想选好好活，这就够了。”
风又吹过来，防护林的树苗轻轻摇晃，像是在回应他的话。阿澈看着眼前的绿色，心里满是踏实——他以前以为，“守护”是拿着刀打架，是拼命保护自己在乎的人；现在才知道，“守护”是拿着铁锹种树，是为大家的未来铺路，是在自己选的路上，一首走下去，守到底。
远处的沼心岛，林野的录音笔里，又多了一段声音——阿澈和虎子的对话，防护林的树叶声，还有浇水的“哗哗”声。这些声音，都是阿澈“守护”的证明，是他在宿命里，选择成为“守护者”的最好印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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