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林辰就被窗外的鸟鸣惊醒了。安全屋的被褥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他坐起身，摸了摸后背的伤口，己经消肿了不少。赵强的运动手环放在枕边，屏幕暗着，像是累坏了的伙伴，终于能歇口气。
客厅里传来轻微的响动，林辰走出去，看到李雪正坐在茶几前，对着那本苏晴的日记出神。晨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落在她发梢，镀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醒了？”李雪抬头，眼底带着点红，“我在看苏晴医生写的最后一页，她说‘等天彻底亮了，就去给念念买糖画’。”
林辰走过去，看到日记最后一行字下面，画着个歪歪扭扭的糖画小人，手里举着朵玉兰花。他想起陈曦说的，苏晴被杀害那天，本来约好了带念念去公园，口袋里还揣着张糖画摊的优惠券。
“今天去买吧。”林辰轻声说，“我们带念念去公园，就像苏晴医生计划的那样。”
李雪的眼睛亮了起来，用力点头：“好，还要买那种转出来是龙的，念念肯定喜欢。”
厨房里传来动静，李雪的母亲正在煎蛋，香味飘满了客厅。陈曦也起来了，穿着便服，少了几分凌厉，多了些家常气。她手里拿着份文件，看到林辰，递了过来：“这是省纪委刚传来的通报，涉案人员全部落网，包括那个副市长。”
文件上的名字密密麻麻，每一个都曾是悬在他们头顶的阴影。林辰翻到最后一页，看到“赵强”的名字被单独标注着：“协助调查期间因公殉职，追授见义勇为称号。”旁边还有张岚、老周、陈默的名字，同样写着“追授”字样。
“他们的家人，会得到妥善安置。”陈曦的声音很轻，“赵强的弟弟昨天来警局做了笔录，说想把哥哥的骨灰带回老家，埋在山脚下，他说哥哥生前总念叨着‘老家的星星亮’。”
林辰握紧了那份文件，纸页的边缘硌得手心发疼。他想起赵强总说“等这事了了，就回老家开个养殖场”，如今养殖场开不成了，但至少，他能回到心心念念的山脚下，看星星。
早餐后，陈曦去处理后续事宜，林辰和李雪带着念念去了公园。清晨的公园挤满了晨练的老人和嬉闹的孩子，卖糖画的老师傅支着摊子，糖浆在铁板上画出金灿灿的弧线。
“我要龙！”念念举着小手，眼睛亮晶晶的。老师傅笑着转了转盘，指针稳稳地落在“龙”上，他手起勺落，一条威风凛凛的糖龙很快成型，鳞爪分明，嘴里还衔着朵小花。
“这花是玉兰花。”老师傅笑眯眯地说，“昨天有个姑娘来问过，说要给孩子做个带玉兰花的糖画，可惜没等来。”
林辰和李雪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酸涩。苏晴的计划，终究是差了一步。
念念举着糖龙，在草坪上跑着转圈，羊角辫随着动作甩来甩去。林辰坐在长椅上，看着她的背影，突然觉得那些沉重的悲伤里，悄悄长出了点轻盈的东西——那是苏晴用生命守护的“寻常”，是赵强想保护的“热闹”，是所有人拼尽全力想要抵达的终点。
李雪在他身边坐下，递过来一瓶水：“陈科长说，下周要开表彰大会，问我们去不去。”
“去吧。”林辰拧开瓶盖，“替他们听一听。”
“嗯。”李雪点头，“还要带念念去，让她知道，妈妈和叔叔阿姨们，都被很多人记着。”
阳光渐渐热起来，洒在身上暖融融的。念念跑回来，手里攥着朵刚摘的小雏菊，非要塞进林辰手里：“给你，像妈妈画的玉兰花吗？”
林辰捏着那朵小小的雏菊，花瓣嫩黄，带着露水的湿气。他想起苏晴日记里的话：“花不一定非要长成玉兰花，雏菊也很好。”
是啊，无论是轰轰烈烈的玉兰花，还是默默无闻的小雏菊，只要拼尽全力绽放过，作者“Oo自由人oO”推荐阅读《笼中七日》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就都是值得被记住的。
从公园回来，安全屋门口站着个陌生男人，穿着洗得发白的工装，手里拎着个布包。看到林辰，他局促地搓了搓手：“你是林辰吧？我是张岚的弟弟，张峰。”
林辰愣了一下，侧身让他进来。张峰把布包放在桌上，打开来，里面是件叠得整整齐齐的红色外套，和苏晴那件很像，只是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玉兰花。
“这是我姐给苏医生做的，说等案子结了，就送她当谢礼。”张峰的声音带着哽咽，“我姐总说，苏医生是她的光，要是没有苏医生，她早就跟着我爸妈去了。”
他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个存折，递给林辰：“这是我姐攒的钱，她说要给念念当学费，让她好好读书，做个像苏医生一样的好人。”
李雪接过存折，翻开一看，里面的数字不多，却是一笔一笔存进去的，日期从三年前一首延续到上个月，最后一笔存款的日期，正是张岚消失的前一天。
“我姐说，她欠苏医生一条命，这条命得用在正道上。”张峰抹了把脸，“她还说，要是她没回来，就让我把这个交给你——她说你是个靠得住的人。”
他从布包里掏出个小小的木盒子，打开来，里面是半块玉兰花碎玉，和林辰手里的那半块正好能拼在一起。
“这是我家传的玉，我姐说，苏医生的碎玉和这个能拼成整块，是缘分。”张峰把木盒递给林辰，“她说等拼成了，就把它送给念念，告诉她，这世上总有陌生人，在偷偷爱着她。”
林辰将两块碎玉拼在一起，严丝合缝，完整的玉兰花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他突然想起张岚总爱擦她的玉兰花徽章，想起她别扭地关心人时的样子，原来那些坚硬的外壳下，藏着这么柔软的心思。
张峰走的时候，说要去墓园看看姐姐，手里捧着那朵念念送的小雏菊。林辰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巷口，突然觉得那些消失的人，从来没有真正离开——他们的善意，他们的勇气，他们没说完的话，都借着别人的手，一点点传递了下来。
下午，陈曦带来了个好消息：王德才的女儿找到了，当年她摔断腿后被好心人收养，现在在邻市当老师，听说父亲的事后，哭着说要回来看看。
“她说记得小时候，爸爸总给她带医院食堂的馒头，说‘等爸爸退休了，就给你蒸一辈子馒头’。”陈曦说，“我己经安排好了，下周让她来参加表彰大会。”
林辰想起王德才那个摔碎的搪瓷杯，想起他总说“我女儿最爱吃甜馒头”，眼眶又热了。原来那些藏在沉默里的父爱，从来都没有被遗忘。
傍晚的时候，林辰收到一条短信，是陌生号码发来的，只有一张照片：墓园里，赵强的墓碑前放着束玉兰花，旁边摆着个空酒瓶，瓶身上贴着张纸条，写着“哥，我来看你了，以后每年都来”。发件人是赵伟。
林辰把照片存进手机，设成了另一个屏保。他看着屏幕上赵强的笑脸和照片里的玉兰花，突然明白，所谓的“结束”，其实是另一种“开始”——那些没能说出口的告别，会变成每年的玉兰花；那些没完成的约定，会变成别人替他们走的路；那些藏在心底的思念，会变成支撑后来者前行的力量。
第西天的夕阳格外温柔，把安全屋的白墙染成了暖橙色。念念趴在窗边画画，嘴里哼着不成调的歌，画纸上，一片盛开的玉兰花海里，所有人都笑着，像从未分开过。
林辰走到窗边，看着远处渐渐亮起的路灯，心里一片安宁。他知道，这场跨越生死的守护还没结束，但他不再害怕了——因为他不是一个人在走，那些晨光里的名字，那些藏在风里的祝福，那些落在心底的温暖，都在陪着他，一步一步，走向真正的天亮。
而天亮之后，会有新的故事开始，那些旧的名字，会成为故事里最温暖的注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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