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念馆后的空地己经翻耕过，的泥土散发着清新的气息。林辰和李雪带着念念，正把一包包玉兰花种子撒进土里。王梅、张峰、赵伟也来了，几个人手里都握着小铲子，动作笨拙却认真。
“周伯伯说过，种花要把种子埋深点，不然风一吹就跑了。”王梅一边用铲子覆土，一边轻声说，额角的汗珠顺着脸颊滑落，落在新翻的泥土里。她今天特意穿了件浅蓝色的衬衫，和老周生前常穿的那件很像。
张峰手里的铲子顿了顿，他从口袋里掏出个小小的布包，里面是张岚留下的玉兰花种子，是她生前特意收集的：“我姐说，这些种子要和着阳光一起种，才能开出最红的花。”他把种子撒在靠近篱笆的地方，那里阳光最足。
赵伟埋头挖坑，动作用力得像是在发泄什么，又像是在珍惜什么。他带来的狼牙吊坠用红绳系着，挂在脖子上，随着动作轻轻晃动：“我哥以前总说，等他有钱了，就把老家的院子种满花，说我嫂子喜欢花。”他的声音有些沙哑，“现在种在这里，也算是替他完成心愿了。”
林辰看着他们忙碌的身影，突然觉得这片空地热闹得像个集市。念念拿着个小水壶，踮着脚尖给刚撒好的种子浇水，嘴里哼着苏晴教她的儿歌：“玉兰花，开呀开，开到我家窗台来……”
李雪蹲在女孩身边，帮她扶着水壶，阳光落在两人身上，拉出两道温柔的影子。她从包里掏出本笔记本，上面画着玉兰花的生长周期，是陈曦托人找来的资料：“陈默哥哥的姐姐说，这些种子要三个月才能发芽，到时候我们再来看看。”
“我要天天来浇水！”念念举起小手，水壶里的水晃出来，溅在她的小布鞋上，她却笑得一脸灿烂。
种完最后一包种子，几个人坐在新搭的木椅上休息。陈曦带来了刚买的烧饼，还是老周烧饼铺的，热气腾腾的，芝麻香混着花香在空气里弥漫。
“尝尝，还是周伯伯的味道。”陈曦把烧饼分给大家，她今天没穿风衣，换了件简单的白T恤，看起来比平时柔和了许多，“省纪委的同志说，下个月会把案件的全部细节公开，让所有人都知道真相。”
“好。”林辰咬了口烧饼，熟悉的味道让他想起老周坐在医院走廊里，一边啃烧饼一边看报纸的样子。他从口袋里掏出赵强的运动手环，现在己经充好了电，屏幕上显示着今天的步数——是大家一起种花时走的路。
“等花长大了，我们就在这里搭个亭子吧。”李雪突然说，目光望着远处的纪念馆，“就叫‘玉兰亭’，里面放张石桌，几张石凳，像周伯伯说的那样，能喝茶，能聊天。”
“还要放台电脑。”赵伟接话，眼里带着点笑意，“像陈默哥那样，能敲代码，也能看电影。”
“再挂个铃铛。”王梅补充道，“风吹起来叮铃响，像我爸的搪瓷杯放在桌上的声音。”
“还要挂盏灯，暖黄色的。”张峰看着篱笆，“我姐说，暖黄的灯最像家里的光。”
念念趴在林辰腿上，听着他们的话，突然指着天空说：“还要让妈妈看到，让她知道我们在这里。”
所有人都安静下来，抬头望向天空。第七天的天空蓝得像块透明的玻璃，几朵白云慢悠悠地飘着，像极了苏晴日记里画的棉花糖。
下午的时候，纪念馆的工作人员送来块木牌，上面写着“玉兰园”三个字，是请书法家写的，笔锋里带着点温柔的力量。林辰和赵伟一起把木牌钉在篱笆上，阳光照在字上，像是镀了层金边。
“等花开了，就把他们的照片挂在这里。”林辰看着木牌，轻声说，“赵强的拳头，张岚的徽章，周伯伯的杯子，陈默的键盘，苏晴的白大褂……都挂在这里，像他们还在一样。”
离开的时候，念念突然拉着林辰的手，指着泥土说：“你看，种子在睡觉呢，等它们醒了，就会变成花了。”
林辰蹲下身，摸了摸女孩的头：“是啊，就像有些人，看起来睡着了，其实是换了种方式，在我们看不见的地方，继续陪着我们。”
车子驶出纪念馆时，林辰回头望了一眼。玉兰园的木牌在夕阳里闪着光，几个身影还在空地上忙碌，像是在守护着什么珍贵的宝藏。他知道，这片土地上埋下的不只是种子，还有思念，有勇气，有那些没说出口的再见。
回去的路上，李雪的母亲接到个电话，是陈曦打来的，说陈默开发的失踪儿童系统测试成功了，己经帮一个孩子找到了家人。
“陈默哥肯定很高兴。”李雪看着窗外掠过的树影，声音里带着笑意，“他总说，代码能连接人心。”
林辰想起陈默的编程猫挂件，现在挂在纪念馆的玻璃柜里，旁边放着他没写完的代码手稿。那些冰冷的字符，因为注入了温暖的心意，变得比任何语言都有力量。
车子驶入市区时，华灯初上。老周烧饼铺的灯还亮着，伙计正在收拾摊子，门口的招牌在灯光下泛着暖黄的光。张峰说，他打算盘下隔壁的铺子，开家花店，专门卖玉兰花，“我姐肯定喜欢”。
赵伟说想回趟老家，把哥哥的骨灰带回来，埋在玉兰园旁边，“让他看着花长大”。
王梅说要留在这座城市，去医院做护工，“我爸总说医院里需要好心人，我想替他多做点事”。
林辰看着他们规划未来的样子，突然觉得心里很满。那些曾经的伤口还在，但己经结了痂，长出了新的皮肉，变得不那么疼了。生活还在继续，带着伤痕，也带着希望。
第七天的月亮升了起来，圆得像个玉盘。林辰把车停在李雪家楼下，看着念念抱着那枚完整的玉兰花碎玉，跟着母亲上楼，小小的身影在楼道里一闪一闪的，像颗会移动的星星。
他坐在车里，没有立刻离开。赵强的运动手环在口袋里轻轻震动，是设置的提醒——“记得给花浇水”。他笑了笑，抬手按掉提醒，目光望向纪念馆的方向。
那里，新埋下的种子正在泥土里积蓄力量，等待着破土而出的那天。就像那些晨光里的名字，虽然消失在视野里，却从未真正离开，只是变成了土壤里的养分，滋养着新的生命，新的希望。
或许，这就是最好的结局。不是遗忘，也不是沉溺，而是带着所有的记忆和勇气，继续往前走，让那些没能完成的故事，在新的日子里，慢慢开花结果。
林辰发动车子，汇入夜晚的车流。城市的灯火像一片星海，照亮了前方的路。他知道，只要心里的光不熄灭，无论走多远，那些人都会陪着他，在每个晴朗的日子里，在每次玉兰花绽放的时候，轻轻说一句：
“我们，一首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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