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的雨把梧桐巷泡成了浓墨画，苏念蹲在旧书店后门的台阶上，指尖刚触到那枚嵌在砖缝里的铜色怀表，口袋里的手机就突然震起来。屏幕上跳着陌生号码，归属地是千里之外的临海市，连区号都带着海风的潮湿感。
她本想按掉——这半个月骚扰电话快把她的耐心磨没了，可指尖悬在拒接键上时，怀表链突然“咔嗒”响了一声，像是某种无声的催促。
“喂？”她的声音裹着雨丝，有点发闷。
听筒里没有立刻传来声音，只有细碎的电流声，混着隐约的海浪拍岸声。苏念皱了皱眉，正准备挂电话，一个清冽的男声突然撞进来，带着点被打扰的轻啧：“麻烦让让，这是我的位置。”
她愣住了。旧书店后门就她一个人，台阶窄得只能容下半个人的影子，哪来的“位置”？“你说什么？”她下意识反问，伸手抹了把脸上的雨珠，“你打错了吧，我这没人——”
“没人？”男声顿了顿，似乎在确认什么，“梧桐巷17号，旧书店后门的台阶，你蹲在第三块砖上，手里拿着枚怀表。”
苏念的心脏猛地一跳，手一抖，怀表差点摔进积水里。她僵硬地抬头，雨幕里只有摇曳的梧桐叶，可对方的声音还在继续，甚至能听见纸张翻动的轻响：“怀表背面刻着‘拾光’两个字，对吧？”
这不是巧合。她攥紧怀表，指腹触到背面凹凸的刻痕，突然想起昨天整理旧书时，在一本1987年的《航海日志》里发现的信——信纸泛黄，字迹遒劲，只写了一句“若你捡到怀表，便往临海的方向走，有人在等你拾光”。当时她只当是前人的恶作剧，随手夹回了书里。
“你是谁？”她的声音发紧，“你怎么知道这些？”
电流声突然变响，像是信号在某个频段撞在了一起。男声的语气突然软下来，带着点她读不懂的怅然：“我在等一个人。等她……把怀表还回来。”
雨不知何时小了，苏念低头看着怀表，表盘里的指针停在三点十分，和手机屏幕上的时间分毫不差。而听筒里的海浪声越来越清晰，甚至能闻到淡淡的海盐味，仿佛对方不是在千里之外，而是就站在雨雾的另一端。
“怀表不是我的。”她轻声说，指尖划过冰凉的表壳，“我是昨天在旧书里发现的。”
“旧书？”男声似乎愣了一下，接着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什么书？书的封皮是不是深蓝色，书脊上有道划痕？”
苏念猛地站起身，快步冲进书店。柜台后的旧书堆里，那本《航海日志》正躺在最上面，深蓝色封皮上，一道浅白色的划痕赫然在目。她抓过书，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是……你怎么知道？”
听筒里的呼吸声突然变重，像是有人在压抑着什么情绪。过了好一会儿，男声才重新响起，带着点沙哑的温柔，像是穿过了漫长的时光：“因为那本书，是我1987年落在那里的。”
窗外的雨彻底停了，阳光突然刺破云层，落在《航海日志》的封面上。苏念看着书页间夹着的泛黄信纸，又看了看手里的手机，突然发现屏幕上的时间，不知何时变成了三点零九分——比实际时间，慢了一分钟。
而那枚怀表的指针，在这一刻轻轻动了一下，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时光的齿轮，终于扣上了正确的齿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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