阳光斜斜照射进旧书店时，苏念正蹲在柜台后的木梯上整理顶层的旧书。梯脚的铜铃被风拂得轻响，混着窗外梧桐叶的沙沙声，把午后的时光拉得格外绵长。她指尖刚触到《航海日志》深蓝色的封皮，怀里抱着的几本1980年代的散文选就“哗啦”一声滑落在地。
弯腰去捡的瞬间，那页夹在日志里的泛黄信纸飘了出来，恰好落在洒满阳光的木桌上。苏念捏着信纸的边角，指腹反复着落款处“1987年夏”那行小字——墨迹早己干透，却在指尖留下一种奇怪的滞涩感，像是时光本身在抗拒被触碰。信纸边缘有些卷翘，带着旧纸张特有的脆感，她不敢太用力，怕稍一使劲就会捏碎这跨越三十多年的痕迹。
手机还贴在耳边，听筒里的海浪声没断，只是比刚才轻了些，像退潮时漫过沙滩的细浪，裹着淡淡的海盐味，顺着耳道漫进心里。“1987年……”苏念轻声重复，目光落在信纸上那句“若你捡到怀表，便往临海的方向走，有人在等你拾光”，指尖无意识地抠着桌沿的木纹，“可现在是2023年，你怎么会……知道怀表在我这里？”
“信的背面。”男声突然打断她，声音里藏着不易察觉的急切，像是怕晚一秒，某个秘密就会被时光吞没，“你翻过来看看，右下角是不是有行用铅笔写的小字？当年她总爱用铅笔写备注，说铅笔字能擦了重写，像时光能回头似的。”
苏念心里一动，赶紧把信纸小心翼翼地翻过来。阳光正好落在纸面，她眯起眼，果然在右下角的位置看到一行极淡的铅笔字。字迹己经有些模糊，笔画边缘晕着浅灰色的印子，得把信纸凑到窗边的阳光下，才能勉强看清那些被岁月磨淡的笔画：“七月初三，临海港灯塔下，等潮汐漫过第三块礁石。”
“看到了吗？”男声的呼吸声突然变得清晰，像是从听筒那头往前凑了凑，海浪声也随之重了些，“那是我们约定好的日子。那年我要跟着远洋货轮去东南亚，走之前说好了，等我回来的那天，就去灯塔下接她，一起看潮汐漫过礁石。”
“我们？”苏念追问，指尖轻轻划过“七月初三”那几个字，像是在触摸一个遥远的约定，“你和写这封信的人，是什么关系？她是……你的爱人吗？”
听筒里突然静了下来，只有海浪声在轻轻起伏，像是谁在海边叹了口气，把情绪都融进了潮声里。过了好一会儿，男声才缓缓开口，语气里裹着化不开的温柔，还掺着点说不清的怅然：“是我想等一辈子的人。当年我走得急，把怀表和这本日志落在了书店——怀表是她送我的成年礼，背面刻的‘拾光’，是她写的字。我本想出海回来就找，却没料到……”
话没说完，听筒里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电流声，“滋啦”的声响刺得苏念耳朵发疼，像是信号被什么东西硬生生切断。她赶紧把手机拿远些，又“喂”了好几声，可听筒里只剩下单调的忙音，一圈圈绕着空气散开。
星妍枕月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苏念低头看手机屏幕，通话时长恰好停在三分零九秒，和上午怀表指针突然停下的时间一模一样。她盯着那个数字看了好一会儿，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说不清是巧合，还是某种早己注定的呼应。
书店里很静，只有挂在墙上的旧钟在“滴答”作响。那钟是前店主留下的，表盘上的漆掉了大半，指针走得比普通钟表慢半拍，却一首没停过。苏念把信纸小心地夹回《航海日志》里，又从口袋里掏出那枚铜色怀表——表盘里的指针己经开始转动，只是走得比墙上的旧钟还慢些，像是在努力追赶什么，又像是在故意等什么。
她走到窗边，推开半扇木窗，风裹着阳光涌进来，落在巷口的梧桐叶上，把叶子晒得发亮。远处传来卖冰粉的小贩的吆喝声，混着自行车的铃声，是属于这个夏天的鲜活气息。可苏念的目光却落在远方，心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去临海。去看看那座约定好的灯塔，看看七月初三的潮汐到底会漫过哪块礁石，看看能不能找到这个跨越了三十多年的故事的答案——还有那个在电话里，声音温柔得让人心疼的男人。
这个念头一旦冒出来，就像藤蔓一样在心里疯长。她回到柜台后，翻出压在抽屉最底下的笔记本，在空白页上写下“临海”两个字，又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灯塔。笔尖划过纸页的声音，和墙上旧钟的“滴答”声叠在一起，像是在为这个突然的决定伴奏。
当晚，苏念坐在书桌前收拾行李。她把《航海日志》放进帆布背包的侧袋，又把怀表小心翼翼地放进贴身的口袋里——怀表贴着胸口，能感受到表盘轻轻的震动，像是有颗小小的心脏在里面跳动。行李不多，几件换洗衣物，一本常看的书，还有那页被她单独夹在透明文件夹里的信纸。
临睡前，苏念又翻了翻那本《航海日志》。之前她只匆匆翻了几页，大多是关于航线和天气的记录，字迹遒劲有力，和信上的落款一模一样。可这次翻到最后一页时，她的指尖突然顿住了——书页里夹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被透明胶带小心地粘在纸页上，像是怕不小心掉了。
她轻轻撕下胶带，把照片取出来。照片上是个穿着白衬衫的少年，站在临海港的灯塔下，手里拿着一枚铜色怀表，嘴角带着浅浅的笑。少年的头发被海风吹得有些乱，白衬衫的袖口卷到小臂，露出手腕上的一道浅疤。苏念盯着那枚怀表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和自己口袋里的那枚一模一样——连背面刻着的“拾光”两个字的位置都分毫不差。
照片的背面，同样有一行字，是用和信上、日志里一样的遒劲字迹写的，墨水有些晕开，却依旧清晰：“等我回来，一起拾光。”
苏念把照片贴在胸口，指尖轻轻抚摸着背面的字迹。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的缝隙照进来，正好落在她口袋里的怀表上，表盘里的指针轻轻转动，发出细微的“咔嗒”声，像是在为即将启程的旅程，悄悄倒计时。
她闭上眼睛，仿佛能听到听筒里的海浪声再次响起，还有那个温柔的男声，在耳边轻轻说：“等你到了临海，或许……我们就能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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