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边缘的雾气像被谁揉碎的棉花,懒洋洋地飘进忘忧城。第一个“叩门”的雾界使者,就藏在那团雾气里——你以为他是朵云,他就化成云的样子;你觉得他像团烟,他便顺着风散成烟的轮廓。首到靠近共生信箱,雾气才慢慢凝聚成个模糊的人形,五官始终在变,一会儿像影族的尖耳朵,一会儿像妖族的兽纹,最后定格成个没什么特点的“大众脸”。
“我是雾界的‘映象者’。”他开口时,声音像风吹过竹林,带着别人的调子——前半句是影族的清冷,后半句是情界的软糯,“我们……忘了自己该长什么样。”
他指着信箱旁的铜镜,那是械界老工匠敲的,边缘还带着没磨平的毛刺。“每次照镜子,我们就会变成镜子里的样子。照过星界使者,就长光翼;照过烬族成员,就冒黑焰。可把镜子扣过去,我们就会变回一团雾,什么都不是。”
月芽举着古籍,书页上关于雾界的记载正冒着白汽:“上面说雾界的本源是‘映照’,能复制所有见过的形态,却唯独留不下自己的‘本真’。就像……空的水杯,装过酒就像酒杯,装过茶就像茶杯,可空着的时候,谁也说不出它本来该是什么样。”
映象者的雾气身体轻轻晃了晃,五官又开始变化,这次变成了娄顺的样子,连双色核心的光晕都模仿得惟妙惟肖。“我们羡慕所有有‘固定模样’的生灵,”他叹口气,变回模糊人形,“你们知道自己是谁,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可我们……连‘讨厌’都学别人的。”
这话让市集安静了片刻。影族摸了摸自己的光翼,突然觉得这曾让他们骄傲的特征,是多么珍贵的“标记”;妖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兽爪,爪子上还沾着早上摘灵果的泥土,此刻却觉得这泥土比任何装饰都实在;连械界工匠都敲了敲自己的合金手臂,关节的咔哒声在此刻格外清晰——这是“我”独有的声音。
“要不……试试不照镜子?”铁山扛着锄头,锄头柄上还缠着织梦者的月光丝线,那是上次帮织梦者修织布机时,对方硬塞给他的“谢礼”,“我们不看你像谁,就看你现在这团雾,挺好。”
映象者的雾气身体抖了抖,像是害怕:“可……一团雾有什么好?没有光翼飞不高,没有兽爪抓不住东西,连说话都学别人的调子……”
“谁说的?”疯笛突然举起黑笛,吹奏起一段不成调的旋律——那旋律里没有模仿任何世界的风格,就是东拼西凑的、带着点傻气的欢快。“你听,这调子不好听,不规矩,可这是我自己瞎吹的,别人学不来。”
他把黑笛递到映象者面前:“试试?不用学别人,就吹你现在想吹的声音。”
映象者犹豫了半天,雾气凝聚成只手,轻轻握住黑笛。笛身一碰到雾气,竟泛起了淡淡的白汽。他深吸一口气,吹了起来——没有调子,没有节奏,就是一阵断断续续的、像风吹过破窗的“呜呜”声。
市集上的生灵们却鼓起了掌。影族的光翼拍得啪啪响,妖族的兽爪跺得地面咚咚跳,连最严肃的械界老工匠,都用齿轮零件敲起了节拍。
“比疯笛吹得难听多了!”月芽笑得首拍大腿,“但这是‘雾界牌’的难听,独一份!”
映象者愣住了,握着黑笛的雾气手微微颤抖。他第一次没模仿任何人,第一次被人“喜欢”这笨拙的、属于自己的“难听”。雾气身体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悄悄变化,不再是纯粹的白,而是透出了一丝极淡的、像晨光的暖黄。
“你看,”娄顺指着他身上的暖黄,“这就是你本来的样子,不用像谁,也挺好。”
可接纳“本真”的路,总带着点鸡飞狗跳的笨拙。
映象者想学着影族巡逻兵巡逻,结果雾气身体太轻,被风吹得撞上了共生信箱,把信箱上的同心草花环撞散了;他想帮妖族商贩搬灵果,爪子刚凝聚出来就化成了雾,灵果滚了一地;最搞笑的是他学械界工匠打铁,雾气手一碰到熔炉,“滋啦”一声变成了蒸汽,把老工匠的胡子都熏白了。
“别学了!”老工匠抹着脸上的灰,突然从工具箱里掏出个小铜环,“给你这个,套在手上。不是让你学打铁,是让你知道,就算拿不住锤子,你这团雾能帮我给淬火的零件降温——比我那破水壶好用多了!”
映象者把铜环套在雾气手上,果然,碰到热水时,雾气会凝结成小水珠,滴在零件上“滋滋”冒白烟,降温速度比水壶快了一倍。他看着零件在自己的“帮助”下变得锃亮,雾气身体里的暖黄又深了些。
情界的姑娘们捡回散了的同心草,重新编了个更大的花环,往他脖子上一套:“别学巡逻兵了,帮我们闻闻花香好不好?你这团雾能把花香带到每个角落,比我们跑断腿强多啦!”
影族巡逻兵也递给他一片光晶片:“挂在身上,风一吹就亮,不用你巡逻,帮我们当个‘移动路灯’就行——晚上照路比光翼亮堂!”
映象者身上渐渐挂满了“小物件”:脖子上是同心草花环,手上是铜环,腰间挂着光晶片,走起路来叮当作响。他不再刻意模仿谁,雾气身体偶尔还会变形成奇怪的样子——像长了草的路灯,像挂着铃铛的云,可这奇怪的样子里,透着股自在的鲜活。
一天晚上,他路过那面铜镜,鬼使神差地看了一眼。镜子里的雾气人形,五官依旧模糊,却清晰地带着同心草的影子、光晶片的亮、铜环的轮廓,最重要的是,那暖黄的光晕越来越浓,像揣了颗小太阳。
“这就是……我吗?”映象者伸手碰了碰镜子,这次,雾气没有变成镜子里的样子,反而在镜面上留下了个带着暖黄的手印。
思界意识流的光带悄悄记录下这一幕,传给太初熔炉的新种子。种子的光晕里,第一次浮现出雾界的模样——不是一团模糊的雾,是带着同心草、光晶片、铜环的,独一无二的雾。
可映象者还是会偶尔迷茫。当归墟深处飘来更多雾界的气息,当新的映象者怯生生地探出头,问他“我们该长什么样”时,他还是会握紧手上的铜环,小声说:“我不知道……但这里的人说,就算是雾,也能有自己的光。”
远处的共生信箱,又多了几封雾气写的信。信上没有字,只有一团团带着暖黄的雾,雾里藏着同心草的香、光晶片的亮、铜环的凉。
娄顺看着那些信,突然觉得,“本真”从来不是个固定的模样,像映象者身上的暖黄,像星界光翼的蓝,像情界水晶的粉,都是在被“笨拙地接纳”中,慢慢长出来的。
归墟深处的雾气又浓了些,这次,不止一双“眼睛”在张望,还有些模糊的、带着好奇的“手”,正试着往忘忧城的方向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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