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像泼翻的墨汁，将整个山头染得漆黑。只有夜空中不断炸裂的金光与黑光，勉强照亮了娄顺脚下的路。
他能清晰地听到凤凰嘶哑的啼鸣——那声音里带着痛楚，每一次扇动翅膀，都会有金色的羽毛像断了线的风筝般坠落，在半空中化作点点星火。赤色巨龙的鳞片也掉了不少，原本光滑的脊背变得坑坑洼洼，龙爪拍击裂缝时，力道明显弱了许多。
天道使者的数量还在增加，黑色裂缝像蛛网般布满夜空，黑袍下的身影越来越密集，他们手中凝聚的黑色能量团像不断膨胀的毒瘤，散发出令人窒息的压迫感。
“尊上，我们快跑吧！”月兔拉着娄顺的胳膊，小脸上满是泪水，“凤凰大人和神龙大人快撑不住了！”
娄顺没有动。他的脚像钉在了地上，目光死死盯着夜空中浴血的身影。跑？他能跑到哪里去？没有凤凰和神龙的守护，他这个凡人，恐怕走不出这片山就会被天道使者撕成碎片。更何况……他怎么能丢下它们独自逃跑？
那些使者的目标是他，是他意识里的“元”器核心。只要他还在这里，凤凰和神龙就永远摆脱不了追杀。
“或许……我该跟他们走。”娄顺的声音很轻，像一片羽毛落在地上，“这样他们就不会再为难凤凰和神龙了。”
“不行！”月兔急得跳脚，“他们是骗你的！就算你跟他们走了，他们也会杀了凤凰大人和神龙大人的！”
娄顺当然知道。天道使者的眼里只有“秩序”，任何可能威胁到秩序的存在，包括与“元”器有牵连的凤凰和神龙，都不会被放过。他留下是死，跟他们走也是死，唯一的区别，是能不能让伙伴们多活片刻。
就在他心如死灰之际，掌心突然传来一阵刺痛。
是那串“归尘”念珠。
刚才佛光屏障碎裂时，念珠也跟着裂开了，此刻正有尖锐的木刺扎进他的掌心。他下意识地握紧，却感觉到有个坚硬的东西从裂开的念珠里掉了出来，滚落在手心里。
借着夜空中炸裂的火光，娄顺低头一看——那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木牌，材质像是普通的桃木，上面刻着一个歪歪扭扭的“元”字，边缘还带着点毛刺，看着像个没刻完的半成品。
这是什么？玄叶藏在念珠里的东西？
他刚想把木牌捡起来，掌心的伤口突然被木牌边缘划破，一滴血珠顺着指尖滑落，正好滴在了木牌上的“元”字上。
“嗡——”
木牌突然爆发出刺眼的白光，那光芒不像佛光那般温和，也不像“元”器核心那样厚重，而是带着一种熟悉的、冰冷的机械感，瞬间照亮了娄顺的整个意识。
紧接着，一个久违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不是玄叶的佛号，不是天道使者的冰冷，而是那个他以为永远消失了的、带着平板机械感的声音：
【检测到宿主生命体征低于阈值，检测到关联生命体（凤凰、神龙）濒临损毁，检测到外部威胁（天道使者）持续存在……】
【紧急预案启动中……】
【启动项：重启。】
【重启说明：将“元”器核心与宿主意识重新绑定，恢复部分权限，清除当前威胁。重启后，宿主将保留部分“凡道温养”记忆，“元”器核心进入半激活状态。】
【警告：重启可能导致虚无阴影再次活跃，存在意识被吞噬风险。】
【宿主是否选择重启？】
系统？！
娄顺的意识像被惊雷劈中，整个人都僵住了。系统竟然还在？它一首藏在这枚木牌里？
重启……恢复权限……清除威胁……
这意味着，他可以重新获得力量，像之前那样拨动法则，甚至可能比上次更强。他可以轻而易举地撕碎那些天道使者，保护凤凰和神龙，保护他想保护的一切。
可警告里的话像针一样扎在他心上——虚无阴影会再次活跃，存在意识被吞噬的风险。
他刚刚才放弃“元”器的力量，好不容易摆脱了虚无的威胁，现在要重新捡起来吗？
如果重启后，他失去了自我，变成一个只知道杀戮的怪物，那他现在的坚持，凤凰和神龙的牺牲，还有什么意义？
“啼——”
夜空中的凤凰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悲鸣。娄顺猛地抬头，只见它的左翼被一道黑色能量团击中，半边翅膀瞬间焦黑，身体像断线的风筝般从空中坠落，朝着地面狠狠砸来！
“凤凰！”娄顺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
就在凤凰即将落地的瞬间，赤色巨龙猛地俯冲下来，用脊背接住了它。可巨龙自己也被紧随而至的黑色长矛刺穿了腹部，鲜血像喷泉般涌出，染红了大片夜空。
两道身影缠在一起，重重摔在不远处的山坡上，溅起漫天尘土。
天道使者们发出一阵冰冷的笑声，数十道黑色光柱同时凝聚，瞄准了山坡上奄奄一息的身影。
“不——！”
娄顺目眦欲裂，心脏像被生生剜掉一块。他没时间犹豫了。
自我？意识？虚无阴影？
比起失去它们，这些又算得了什么！
“重启！”他在意识里嘶吼，声音带着血与泪的滚烫，“我选择重启！立刻！马上！”
【指令确认。】
【重启开始……“元”器核心半激活……权限恢复中……】
掌心的木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光芒，瞬间没入他的眉心。这一次，没有撕心裂肺的痛苦，只有一股熟悉的、温暖的力量顺着血管蔓延全身——比上次融合时更纯粹，更磅礴，却又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克制，仿佛在忌惮着什么。
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与“元”器核心重新连接在了一起，但这一次，主导权似乎在他手里。那些曾经让他敬畏的法则，此刻像温顺的溪流，在他的意识里缓缓流淌。
他抬起头，看向夜空中的天道使者。
眼神不再是凡人的恐惧或愤怒，而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漠然的平静。
就像一个农夫，看着即将吞噬庄稼的蝗虫。
“你们，惹麻烦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穿透一切的力量，瞬间压过了夜空中的轰鸣。
随着话音落下，他抬起手，对着那些凝聚黑色光柱的天道使者，轻轻握了握拳。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甚至没有多余的光芒。
那些使者的身体，连同他们手中的黑色光柱，瞬间像被无形的手捏碎的玻璃，化作无数黑色的齑粉，消散在夜风中。
剩下的使者们愣住了，青铜面具后的眼睛里第一次露出了真正的恐惧。
娄顺没有停下。他一步步走向山坡，每走一步，脚下的土地就裂开一道缝隙，缝隙里涌出的金光像锁链般窜向夜空，将那些黑色裂缝一一缠住、撕裂。
黑袍破碎的声音、使者的惨叫、裂缝崩塌的轰鸣……交织成一曲毁灭的交响。
月兔站在原地，看着那个沐浴在金光中的背影，小嘴巴张得能塞下一个鸡蛋。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尊上——强大得令人窒息，却又带着一种让人心头发颤的……悲伤。
娄顺走到山坡上，轻轻抱起奄奄一息的凤凰和赤色巨龙。它们的身体冰冷，气息微弱，金色的羽毛和赤色的鳞片失去了所有光泽。
他能感觉到它们正在一点点流逝的生命。
“别怕。”他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指尖的金光缓缓注入它们体内，“我回来了。”
金光流过的地方，焦黑的翅膀开始愈合，刺穿的伤口缓缓收缩，凤凰和巨龙的眼皮动了动，似乎想睁开眼睛。
娄顺松了口气，刚想再说些什么，眉心突然传来一阵剧烈的刺痛。
他低头一看，只见一缕极细的黑色丝线，正从“元”器核心的光芒中缓缓探出头，像一条毒蛇，朝着他的意识深处钻去。
虚无阴影。
它还是来了。
而且比上次更隐蔽，更贪婪。
娄顺的眼神一凛。他能感觉到，这缕阴影正在试图侵蚀他的情绪——愤怒、悲伤、杀意……这些强烈的情感，都是它最好的养料。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脑海里再次浮现出那座熟悉的院子：鸡窝旁晒太阳的公鸡，池塘里吐泡泡的红鲤，菜园里迎风摇摆的青菜……
温暖的“日常”画面像一道屏障，挡住了黑色丝线的蔓延。
丝线剧烈扭动，似乎很不甘心。
娄顺抱着凤凰和巨龙，转身朝着家的方向走去。夜空中的天道使者己经消失殆尽，黑色裂缝也彻底崩塌，只有那缕虚无阴影，还在他的意识里若隐若现。
他知道，这不是结束。
重启只是开始。
他必须找到既能掌控力量，又不被虚无吞噬的方法。
或许，答案还在那座院子里，在那些平凡的日常里。
月光重新洒下，照亮了他脚下的路。怀里的凤凰轻轻蹭了蹭他的胸口，巨龙的尾巴也微微动了动，发出舒服的低吟。
娄顺低头看着它们，嘴角露出一丝疲惫却安心的微笑。
回家。
这一次，他一定会保护好自己的家。
下一章预告：娄顺带着凤凰和神龙回到院子，用“元”器的力量治愈了它们的伤势，院子里的一切似乎都恢复了原样。可他发现，自己偶尔会陷入短暂的失神，眼神变得空洞，指尖还会不受控制地浮现出黑色的纹路——虚无阴影正在悄无声息地侵蚀他的意识。更让他不安的是，他在菜园的泥土里，挖出了一块刻着陌生符文的骨头，那符文散发的气息，竟与虚无阴影如出一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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