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忧城的市集最近多了些奇怪的规矩。
星界的摊位前总摆着个小木盒，里面装着碎光晶——据说是影族特意留的，“万一械界的齿轮卡了，磨点晶粉能当润滑剂”；械界工匠铺的墙角堆着黑焰石，标签上歪歪扭扭写着“烬族专用，免费取”，旁边还画了个龇牙咧嘴的火焰小人；情界的花摊每天都会多插几支“忘忧草”，摊主说“给疯笛先生留的，他吹笛时看到这个，调子能软三分”。
这些规矩没人规定，没人提醒，就像日出日落一样自然。娄顺蹲在石墩上，看着一个星界小孩踮着脚，把自己光翼上脱落的羽毛塞进妖族幼崽的羊角缝里——幼崽的角断了半截，小孩觉得“这样看起来像朵花，好看”。
“你看他们。”灵禾手里拿着个刚买的糖画，是织梦者用月光做的，形状却像铁山的锄头，“连小孩都知道‘惦记’，比咱们这些大人开窍。”
铁山正扛着锄头帮械界工匠挖坑，工匠嫌他“力气太大，坑都挖成圆的了”，手里却把刚修好的锄头柄递过来，“试试这个，加了星界的韧铁，不容易断”。两人一边拌嘴一边干活，坑挖得歪歪扭扭，却比标准尺寸深了半尺，“这样下雨天不容易积水”。
共生之树的果实悬在太初熔炉上空，青绿色的果皮己经褪成了温润的乳白，只剩顶端那一小撮绒毛还在倔强地立着，像个扎在头顶的小揪揪。思界意识流的光带绕着果实转了三圈，困惑地波动：“奇怪，‘记得’的能量够强了，怎么还留着点？”
月芽啃着从情界买来的“同心果”，果皮是甜的，果核却是酸的，酸得她眯起眼睛：“可能……少了点‘傻乎乎’的劲儿？你看那对情侣，姑娘给小伙织的围巾，一边长一边短，小伙还天天戴着，说‘这样别人就知道是我对象织的’，多傻。”
话音刚落，市集东边突然传来一阵喧哗。
原来是械界的老工匠丢了他的“宝贝卡尺”——那卡尺用了三十年，刻度都磨没了，却比任何新工具都顺手。老工匠急得转圈，嘴里念叨着“早上还在情界花摊旁边量花盆呢”，影族巡逻兵立刻散开，光翼在市集上空扫来扫去；妖族商贩把摊位底下翻了个底朝天，连装灵果的箱子都倒空了；最绝的是织梦者，用月光丝线编了个“寻物网”，网眼上还缀着小灯，在人群里晃来晃去，活像个会发光的捕蝶网。
“丢了就丢了呗，我给您做个新的，精度高十倍！”年轻的械界工匠劝道。
老工匠吹胡子瞪眼：“你懂个屁！那卡尺上的划痕，是当年帮星界修光轨时，被暗物质蹭的；这刻度旁边的小坑，是情界下暴雨那天，掉泥里磕的——新的有这些吗？”
最后，是疯笛在自己的笛盒里找到了卡尺。“早上您蹲我旁边看我修笛子，大概是顺手放这儿了。”疯笛把卡尺递过去，笛身上还沾着点卡尺蹭的铁屑。
老工匠捧着卡尺，手都在抖，突然对着围观的人群作了个揖：“谢了啊，各位。”
这一揖把大家整懵了——械界工匠向来讲究“逻辑对等”，帮了忙就得算清“能量补偿”，哪有这么“不讲理”道谢的？可看着老工匠眼里的光，谁也没说啥，反而七嘴八舌地打趣：“下次再丢，我们就给您挂脖子上！”“挂脖子上沉，给您编个绳，挂光翼上！”
娄顺看着这乱糟糟的一幕，突然明白了。
最后那撮绒毛，不是怀疑“能不能共生”，是怀疑“愿不愿意把自己的‘不完美’交出去”。老工匠惦记的不是卡尺，是卡尺上那些“没用却珍贵”的痕迹；小孩给妖族幼崽插羽毛，不是为了“好看”，是觉得“断角的样子也可爱”；影族留碎光晶，械界堆黑焰石，不是“实用”，是“我记得你可能需要”。
这些惦记，都不讲道理，不合逻辑，却比任何“协议”都结实。
果然，当老工匠小心翼翼地把卡尺揣进怀里，对着疯笛的黑笛比划“下次帮你磨磨笛头”时，太初熔炉那边传来一阵轻微的嗡鸣。众人抬头望去，共生之树的果实顶端，最后那撮绒毛终于轻轻飘落，露出下面圆润的轮廓——果实成熟了。
乳白的果皮上，星界的光轨、破灭界的黑焰、思界的涟漪、幻界的梦境、寂界的根须、械界的齿轮、情界的花纹……所有世界的印记交织成一幅流动的画，果实中心，一颗小小的种子正在发光，那是新的“太初之种”，比之前的更温润，更包容。
可娄顺的心里，却没有想象中的轻松。
他看着市集上依旧吵吵闹闹的生灵——影族和械界为了“谁先用瞭望塔”拌嘴，情界的姑娘追着给小伙补围巾，织梦者的月光丝线缠上了铁山的锄头，大家骂骂咧咧，却谁也没真生气。
这才是共生的真相吧——不是永远和谐，是吵吵闹闹也舍不得分开；不是完美无缺，是知道彼此的破烂样子，还愿意把自己的破烂也递过去。
果实成熟了，可守护的路，才刚刚开始。
下一章预告：共生之树的果实成熟，新的太初之种从中脱落，落入归墟能量中，开始孕育新的平衡。各世界的使者准备返回自己的家园，却在离别前发现，忘忧城的市集上，不知何时多了个“共生信箱”——里面塞满了各族生灵的信，有星界小孩写给妖族幼崽的“下次教你玩光翼”，有械界老工匠给疯笛的“修笛头的步骤图”，还有情界情侣的“明年一起种同心草”。更让人意外的是，归墟深处传来新的波动，不是威胁，而是像无数双眼睛在张望，仿佛有更多未知的世界，被这颗成熟的果实吸引，正犹豫着要不要靠近。娄顺看着信箱里的信，突然觉得，真正的共生，不是树结了果，是每个生灵心里，都长出了愿意“惦记”的嫩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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