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然摔门而去带来的死寂，被沈清辞压抑的啜泣声填满。
她伏在谢深怀里，肩膀微微耸动，眼泪滚烫地浸湿了他昂贵的衬衫面料。
这一次，她的眼泪里混杂了真实的成分——对父亲境遇的担忧，对自身处境的危机感，以及一种被逼到悬崖边的无力感。楚然背后的人，能量不小，竟然能弄到那张照片。
谢深没有立刻说话，只是用宽厚的手掌，一下下，沉稳地拍着她的后背。他的目光越过她的头顶，落在地毯上那张被楚然丢弃的照片复印件上，眼神晦暗不明。
宋明华和谢浅走了过来。
“简首太过分了！”谢浅气得脸蛋通红，弯腰捡起那张纸，看也不看就要撕掉，“楚然她疯了吧！拿张破照片就来胡说八道！”
“浅浅。”宋明华制止了女儿，从她手中拿过那张复印件，仔细看了看，眉头微蹙。她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不像谢浅那么冲动。照片的真伪有待考证，但楚然能拿到这个东西，本身就不简单。
她看向依旧埋在儿子怀里哭泣的沈清辞，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清辞，别哭了，为这种人生气不值得。我相信你父亲的为人。”
这话既是安抚，也是表态。
沈清辞从谢深怀里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宋明华，哽咽道：“谢谢阿姨……我爸爸他真的不是那样的人……他一生都在帮助别人……”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脆弱又倔强。
“妈，浅浅，你们先上去休息吧。”谢深开口，声音己经恢复了平日的沉稳，“这里交给我。”
宋明华点点头，拉着还想说什么的谢浅上了楼。忠伯不知何时也己悄无声息地退下，客厅里只剩下谢深和沈清辞。
谢深扶着沈清辞在沙发上坐下，自己去倒了杯温水递给她。“喝点水，缓一缓。”
沈清辞接过水杯，指尖冰凉，小口啜饮着，长长的睫毛上还挂着泪珠，我见犹怜。
谢深在她身边坐下，没有立刻追问照片的事，而是拿起那张复印件，仔细端详。他的指尖在照片中那个被称为“黑蛇”的男人腰间的枪套轮廓上了一下。
“这张照片，”他缓缓开口，语气听不出情绪，“你以前见过吗？”
沈清辞的心提了起来，她用力摇头，眼神清澈带着委屈：“没有！我从来没见过！我也不知道爸爸认识这样的人……这一定是假的，或者是有什么误会……”她说着，眼眶又红了。
谢深看着她，没有说话。他在商场沉浮多年，练就了一双洞察人心的眼睛。沈清辞的惊慌、委屈、否认，都表现得天衣无缝。但正是这种完美，让他心底那点疑虑的雪球，越滚越大。
一个普通的女孩，在接连遭遇恐吓、身世被质疑时，反应会如此……有层次感吗？她的恐惧和悲伤那么真实，可她的逻辑和辩解，却又在关键时刻异常清晰。
他想起书房里她差点绊倒时，那瞬间身体的平衡感；想起慈善晚宴上，她那精准到令人惊叹的艺术点评；甚至想起最初街头遇袭时，那“巧合”到极致的身手……
点点滴滴，汇聚成河。
他的小白兔，恐怕真的不是吃素的。
“我相信你。”谢深最终说道，将照片复印件折起，放进了自己的西装内袋，“这件事我会查清楚，给你，也给岳父一个交代。”
他用了“岳父”这个称呼，带着一种明确的归属和认同。
沈清辞的心微微一动，抬起泪眼看他：“谢深……谢谢你愿意相信我。”她的依赖全然不似作伪。
“你是我未婚妻，我不信你，信谁？”谢深伸手，擦去她脸颊的泪痕，动作轻柔，“别多想，一切有我。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房间休息。”
他站起身，向她伸出手。
沈清辞将手放在他温热的掌心，借力站起来，身体似乎还有些发软，微微靠着他。
谢深揽着她的腰，将她送回二楼房间门口。
“好好睡一觉，”他在她额头上印下一个晚安吻，“明天醒来，一切都会好的。”
他的语气温柔，眼神却深邃如夜。
“嗯。”沈清辞低低应了一声，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关上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沈清辞脸上所有的脆弱和泪痕瞬间消失，只剩下冰冷的清醒和锐利。
谢深说相信她，但他收起照片的动作，他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深思，都说明他的信任并非毫无保留。
他在试探，在观察。
而她，必须更加小心。
父亲的书签还卡在书房抽屉的缝隙里，楚然背后的黑手己经浮出水面一角，谢深的疑心也越来越重……
情况危急，但也意味着，水己经被搅浑了。浑水，才好摸鱼。
她走到窗边，看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坚定。
必须尽快拿到那个书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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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谢深并没有立刻离开。
他坐在书桌后，再次拿出那张照片复印件，用放大镜仔细看着每一个细节。照片的年代感是真的，人物的神态也不似摆拍。
沈清云……慈善家……军火贩子“黑蛇”……
这两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怎么会出现在同一张照片上？而且神态看起来颇为熟稔？
楚然说是为她好，他不信。楚然没那个本事和渠道弄到这种照片。她背后一定有人指使。那个人，是想借楚然的手，把沈清辞赶出谢家？还是想借这张照片，暗示或者警告什么？
而沈清辞……
他想起她刚才哭泣时，下意识攥紧他衣袖的手指，那力道，可不像一个真正柔弱的女孩。
他拿起内线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
“是我。”他的声音低沉，“两件事。第一，彻底调查楚然最近所有的通讯和资金往来，找出给她照片的人。第二，重新调查沈清云失踪案的所有细节，包括他失踪前所有的社会关系，尤其是……是否有涉及边境或特殊领域的记录。”
“是，老板。”
挂断电话，谢深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他有一种预感，沈清辞的出现，像一把钥匙，正在开启一扇通往未知领域的大门。门后是宝藏还是深渊，尚未可知。
但无论如何，他己经无法放手。
无论是为了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吸引，还是为了谢家可能面临的潜在风险，他都必须把她牢牢控制在手里。
他的小白兔，最好真的只是一只无害的小白兔。
否则……
谢深眼底闪过一丝冰冷的锋芒。
他起身，准备离开书房，目光无意间扫过书桌侧面那个带锁的抽屉。
脚步顿住。
他走过去，蹲下身，手指在抽屉底部与桌板的缝隙处轻轻摸索。
刚才沈清辞在这里绊倒，碰开了这个抽屉……
他的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凉的、硬物的小小凸起。
是什么？
谢深的眼神，骤然变得锐利如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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