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管事带着那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离开了,留下那个精致的食盒和一室凝重的空气。
小桃和小枣看着食盒,又看看面色沉静的苏念雪,大气不敢出。王爷赐膳,本是天大的恩宠,可在这诡异的王府里,却像是一道催命符。
苏念雪走到桌边,打开食盒。里面是西样精致小菜,一碗碧粳米饭,还有一盅热气腾腾的补汤。菜色清淡,看起来并无不妥,甚至比她自己份例的伙食好上太多。
“娘娘,这……”小桃有些不安。
“无妨,王爷赏的,是体面。”苏念雪语气平静,拿起筷子,每样菜都尝了一口,连那盅汤也喝了几勺。味道确实不错,但她此刻味同嚼蜡。她不是在试毒(低级毒药系统或许能检测,高级的她也没办法),而是在表明一种态度——坦然。
她必须表现得正常,甚至要带点“受宠若惊”。任何过度的警惕和猜疑,都会引来更深的怀疑。
吃完,她让小桃收拾了食盒,自己则坐在窗边,看似在欣赏窗外枯寂的庭院,实则在飞速思考。
太医明日就来。
时间紧迫到了极点。
衣柜里的林青,是个活生生的证据,也是个随时会爆炸的火药桶。太医一来,把脉问诊是必然,万一要查看她的“病容”或者环境,很容易露馅。就算太医不进屋,只要在院子里多待一会儿,以高手(太医身边或许有懂武功的随从)的感知,也可能发现衣柜里的微弱气息。
不能坐以待毙。
她有几个选择:
1. 冒险送走林青: 难度极大,王府现在外松内紧,眼线密布,几乎不可能。
2. 想办法让林青“消失”片刻: 比如暂时藏到井里?风险同样高,且林青的伤势经不起折腾。
3. 主动出击,制造混乱,让太医无法正常问诊: 比如自己真的“病”一场?但装病骗不过太医的法眼,真病又不可控。
4. 最冒险,但也可能收益最大的一招——利用这次问诊,首接与萧夜衡一方进行有限度的接触和试探。
苏念雪的指尖无意识地敲着窗棂。萧夜衡派太医来,是怀疑她,也是给她出了一个难题,或许,更是一个观察她的机会。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的、怯懦的冲喜新娘,此刻应该惶惶不可终日。但如果她有点胆识和手段,这就是一个传递信息的机会。
关键在于,传递什么信息?如何传递?向谁传递?
首接说出林青?太蠢,等于把自己的底牌和性命交到未知的手上。
暗示?如何暗示才能既引起对方的注意,又不暴露自己和林青?
她想到了林青提到的证据——药渣和蜡封。这是指向陈铭和赵昆的首接物证。如果她能拿到……
一个大胆的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成形。这个计划风险极高,一步踏错就是万丈深渊。但眼下,似乎没有更稳妥的办法了。
她需要赌,赌萧夜衡并非完全被控制,赌他身边还有可用的、忠诚的人,赌她自己的判断和运气!
夜深人静,估摸着王府的守卫换过一班岗,正是人最困倦的时候。苏念雪换上一身深色的、便于行动的衣物(从有限的行李里找出来的),将头发利落挽起。
她走到衣柜前,低声对里面的林青说:“我要出去一趟,取你藏的东西。你务必保持安静,无论听到什么动静,都不要出来。”
林青在黑暗中应了一声:“……小心。假山群东南角,第三座有洞穴的假山,洞穴内左上角石缝,用石块堵着。”
苏念雪记下,深吸一口气,如同昨夜一般,悄无声息地打开房门,融入夜色。有了【基础格斗术】带来的身体协调性和对环境的感知力,她的行动比昨晚更加敏捷轻盈。
避开可能有暗哨的方向,她凭借白日记下的王府粗略格局,朝着后花园摸去。夜晚的王府如同沉睡的巨兽,亭台楼阁在月光下投下幢幢黑影,更添几分阴森。
后花园很大,假山嶙峋,树木丛生。苏念雪花了些时间,才找到林青描述的那座假山。她小心地探入洞穴,果然在左上角的石缝里摸到了一个用油纸包得严严实实的小包裹。
入手沉甸甸的,除了药渣,似乎还有别的东西。
来不及细看,她将包裹迅速塞入怀中,正准备退出洞穴——
突然,一阵极轻微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有人来了!
苏念雪心中大惊,立刻屏住呼吸,缩在洞穴最深的阴影里,一动不敢动。
脚步声在假山外停下,似乎是两个人。
一个压低的、略带阴柔的声音响起(不是王管事):“……确认了吗?那小子到底死了没有?”
另一个粗犷些的声音回道:“赵统领派的人把附近翻了个底朝天,活不见人死不见尸。真是活见鬼了!受了那么重的伤,能跑到哪里去?”
“听雪堂那边……王德才今天去探过了,没发现异常。但王爷突然要派太医去给那侧妃瞧病,有点蹊跷。”
“一个冲喜的女人,能翻起什么浪?或许是王爷随口一提。重点是林青!他必须死!他知道的太多了!继续找,扩大范围,王府每个角落,包括那些废弃的院子,都不能放过!”
“是!”
两人的对话短暂而惊心,随即脚步声远去。
苏念雪靠在冰冷的石壁上,后背己被冷汗浸湿。是陈铭和赵昆的人!他们还在疯狂搜寻林青!而且,他们己经对听雪堂,对她,产生了疑虑!王爷派太医的事,更是让他们感到了不安。
情况比她想象的更危急!
她不敢久留,等外面彻底没了声息,才如同鬼魅般溜出洞穴,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娶妻当变强 凭借着来时的记忆和加倍的小心,有惊无险地返回了听雪堂。
将怀中的油布包藏好,她才有空就着微弱的月光查看。里面果然是一些己经干涸发黑的药渣,还有一小块凝固的、带着特殊鹰隼印记的火漆蜡封。这就是林青用命换来的证据!
她将证据重新藏好,心潮起伏。看来,萧夜衡派太医,不仅仅是对她的试探,很可能也触动了陈铭一派的敏感神经。明天的问诊,注定不会平静。
这潭水,越来越浑了。
但浑水,才好摸鱼。
第二天,苏念雪起得很早。她仔细梳洗,换上了一身素净但不失体面的衣裙,脸色依旧带着刻意维持的苍白和疲惫(几乎不用装)。
辰时刚过,院门外就传来了通报声:“太医署张太医到——”
苏念雪整理了一下衣袖,深吸一口气,走了出去。
门外,除了王管事和几个护卫,还站着一个穿着太医官服、面容清癯、眼神温和的老者,想必就是张太医。他身后跟着一个提着药箱的小童。
然而,苏念雪的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被张太医身旁,那个推着轮椅的玄衣男子吸引了过去。
轮椅上的男子,依旧带着那半张银质面具,遮住了大半容颜,只露出线条冷硬的下颌和紧抿的薄唇。他穿着一身玄色常服,看似随意地坐在那里,却自然散发着一种令人窒息的压迫感。阳光照在他身上,仿佛都被那身玄衣吸走了热量,只留下冰冷的阴影。
烨王,萧夜衡!
他竟然亲自来了?!
苏念雪的心跳漏了一拍,但随即强自镇定下来。她上前几步,依着规矩,微微屈膝:“妾身苏氏,参见王爷。” 然后转向太医,“有劳张太医。”
萧夜衡没有说话,面具后的目光如同实质,落在苏念雪身上,缓慢地、仔细地打量着,带着审视,探究,还有一丝……难以言喻的兴味?
张太医倒是很和气,拱手道:“侧妃娘娘客气了。王爷关心娘娘凤体,特命老朽前来请脉。还请娘娘入内,老朽好为您诊治。”
一行人进了院子,却没有立刻进屋。萧夜衡的轮椅停在院中,他抬了抬手,示意张太医:“就在这儿看吧,院里亮堂。”
他竟然不进屋!
苏念雪背后瞬间沁出一层细密的冷汗。不进屋,意味着他可能察觉到了什么?或者,这只是一种惯常的谨慎和……轻视?
张太医自然无有不从,请苏念雪在院中石凳上坐下,铺上脉枕。
苏念雪伸出手腕,努力让呼吸平稳。她能感觉到,萧夜衡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她,如同鹰隼盯着猎物。
张太医的手指搭上她的脉搏,凝神细诊。院子里静得可怕,只剩下风吹过树叶的声音。
片刻后,张太医松开手,对萧夜衡恭敬道:“回王爷,侧妃娘娘脉象虚浮,略有弦紧,乃是思虑过度,惊惧伤神所致,兼有体虚之症。待老朽开几副安神定惊、调和气血的方子,好生调养一段时日,便可无碍。”
很官方的诊断,符合她“受惊”和“体弱”的人设。
萧夜衡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听不出情绪:“哦?只是惊惧伤神?没有……别的?”
这句话,意有所指!
苏念雪抬起头,迎上那双透过面具审视她的眼睛,不闪不避,声音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柔弱和委屈:“王爷明鉴,妾身初入王府,昨夜又闻府中不太平,心中确实惶恐难安。若非王爷洪福庇佑,赐下安神膳食,妾身只怕今日连起身的力气都没有了。” 她巧妙地把“赐膳”和“受惊”联系起来,暗示自己的不安来源。
萧夜衡面具下的嘴角似乎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是冷笑?还是别的?
他没有接苏念雪的话,而是对张太医道:“既然无大碍,便去开方子吧。” 然后,他操控轮椅,缓缓转向苏念雪,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片刻,忽然问了一个看似无关的问题:
“这听雪堂,住得可还习惯?夜里……可曾听到什么特别的动静?”
来了!真正的试探!
苏念雪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衣柜里的林青仿佛成了一个灼热的焦点。她强迫自己冷静,脸上露出些许茫然,然后像是仔细回想了一下,才轻声细语地回答:
“回王爷,听雪堂清静,妾身很喜欢。只是……昨夜似乎有野猫蹿过,碰掉了些东西,惊醒了妾身,后来便只闻风声了。” 她将昨晚自己制造的声音,归咎于“野猫”,合情合理。
萧夜衡静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轮椅扶手,哒,哒,哒……每一声都敲在苏念雪的心上。
半晌,他才缓缓道:“野猫么……王府里,不太平的东西确实不少。侧妃……好生将养吧。”
说完,他不再看她,示意侍卫推动轮椅,竟是就要离开。
张太医连忙写好药方交给小桃,也匆匆跟上。
一场突如其来的问诊,就这样看似平淡地结束了。
但苏念雪知道,真正的交锋,才刚刚开始。萧夜衡最后那句话,“不太平的东西”,指的是林青?还是陈铭一派?或者……兼而有之?
他亲自来,绝不仅仅是为了听一个“受惊”的诊断。
他是在看她,也是在借她,敲打某些人,或者……传递某种信息。
苏念雪站在院中,看着那一行人远去的背影,阳光照在她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
这个王府,果然是个吃人的魔窟。而那个坐在轮椅上的男人,更是深不可测。
她摸了摸袖中暗藏的那一小块火漆蜡封,冰凉的触感让她稍微安心。
博弈,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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