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夜衡一行人离开后,听雪堂再次恢复了死寂,但那无形的压力却仿佛凝固在空气中,比之前更甚。小桃和小枣脸色发白,显然被王爷亲自驾临的阵仗吓得不轻,看向苏念雪的眼神里多了几分难以言说的敬畏和恐惧。
苏念雪表面平静地吩咐小桃按方子去抓药、煎药,自己则回到房中,关紧了房门。背靠着冰冷的门板,她才允许自己露出一丝疲惫。与萧夜衡那短暂的正面交锋,耗费的心神远超昨夜救人和应对搜查。
那个男人,太危险了。他像一口深不见底的寒潭,你扔下一块石头,甚至听不见回响,不知道下面藏着的是救命的甘泉还是噬人的漩涡。
他最后那句话——“不太平的东西确实不少”,分明是意有所指。他怀疑听雪堂有异常,甚至可能己经察觉到了什么,但他没有点破,更没有搜查。
为什么?
是顾忌她刚入府的侧妃身份,不想把事情闹大?还是……他也在利用她,或者说,在观察她下一步会怎么做?
苏念雪走到窗边,目光似乎没有焦点地落在院中那棵老树上。萧夜衡的轮椅印痕还浅浅地留在泥地上。
她必须尽快做出决定。林青这个烫手山芋,不能再捂在手里了。太医来过,王爷亲自来过,听雪堂己经成了焦点。下一次,来的可能就不是问诊,而是索命的刀了。
将林青和证据交给萧夜衡,是唯一看似可行的出路。但如何交?交给谁?
首接闯主院?那是找死。通过王管事?不可信,他很可能就是陈铭那边的人。
必须找到一个绝对安全、且能首接触达萧夜衡本人的渠道。
她想到了萧夜衡身边的暗卫。昨夜追捕林青的,今日跟随他前来的,都有暗卫的身影。这些人,才是萧夜衡真正的心腹和耳目。
如果能引起暗卫的注意……
一个计划在她脑中逐渐清晰。这个计划需要时机,需要胆量,更需要一点运气。
她按捺住焦躁的心情,强迫自己耐心等待。白天不是好时机,人多眼杂。必须等到夜深人静。
整个白天,苏念雪都表现得异常安分。喝药,休息,在院子里稍微走动,甚至还向小枣要了些针线,假装绣花,实则在脑中反复推演晚上的行动步骤。她必须确保万无一失。
期间,王管事又来了一趟,说是送些王爷赏赐的安神香料,实则目光再次将院子和她打量了一番,言语间依旧试探。苏念雪应对得滴水不漏,只表现出适度的感激和依旧未褪的“惊惧”。
终于,夜幕再次降临。
王府陷入了比昨夜更深的寂静,仿佛暴风雨前的宁静。苏念雪能感觉到,空气中的张力在增加,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黑暗中注视着听雪堂。
子时左右,苏念雪换上了那身深色衣物,将那块至关重要的火漆蜡封用干净的软布包好,小心地藏在袖袋深处。她没有动药渣,那个目标太大,蜡封足矣作为信物和线索。
她再次悄无声息地来到院中,但没有像前两晚那样试图隐藏或外出。而是走到了院子中央,那口井的旁边。
然后,她做了一件极其大胆,甚至可以说是疯狂的事情。
她从怀中(实则是系统空间)取出了那柄磨制粗糙的“瓷针”,对着自己的左手手臂,咬咬牙,用力划了一道!鲜血瞬间涌了出来,顺着白皙的手臂滑落。
剧烈的疼痛让她倒吸一口凉气,但她眼神却异常冷静。她需要制造一个合理的,不会引起怀疑的动静,来吸引可能存在的暗卫注意。同时,也需要一个借口,来解释她为什么深夜出现在院子里。
她将几滴血滴落在井沿和旁边的地面上,然后用手捂住伤口,发出一声压抑的、带着痛楚的低呼:“呃……”
声音不大,但在万籁俱寂的夜里,足够清晰。
做完这一切,她迅速退到老树的阴影下,背靠着树干,滑坐在地上,大口喘息,仿佛是因为疼痛和虚弱而无力起身。她将受伤的手臂刻意露在月光能照到的地方,鲜血在月光下显得格外刺眼。
她赌,赌暗卫就在附近!赌他们会现身查看!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院子里只有她粗重的呼吸声和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手臂上的伤口火辣辣地疼,血还在流。寒冷和失血让她开始有些眩晕。
就在她几乎要放弃,准备自己处理伤口时——
一道黑影,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落在了她面前不远处。来人全身笼罩在夜行衣中,只露出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警惕地扫视着西周,最后定格在苏念雪流血的手臂上。
“侧妃娘娘?”暗卫的声音低沉冰冷,带着审视,“您这是?”
苏念雪抬起头,脸上恰到好处地混合着痛苦、惊慌和一丝强自镇定:“我……我夜里口渴,想出来打点水,不小心被井边的碎石划伤了……” 她声音虚弱,带着颤音,完美扮演了一个受惊过度、笨手笨脚弄伤自己的深闺女子。
暗卫的目光扫过井沿的血迹,又落在她惨白的脸上和流血的手臂,眼神中的警惕稍减,但并未完全消失。他上前一步,似乎想查看伤势,但又保持着距离。
“娘娘伤势如何?可需唤人?” 他的语气公事公办。
“不……不用惊动他人!”苏念雪连忙道,似乎很怕事情闹大,“只是小伤……我、我房中有伤药……” 她说着,挣扎着想站起来,却因为“虚弱”和“疼痛”而踉跄了一下。
暗卫下意识地伸手虚扶了一下。
就在这电光火石的一瞬间!
苏念雪仿佛因为站立不稳,手臂“无意”地一甩,袖中那个用软布包裹的小物件,“恰好”掉落在了暗卫的脚边,发出轻微的一声“嗒”。
暗卫身形一顿,目光瞬间锐利如刀,盯住了地上的东西。
苏念雪脸上露出“惊慌”之色,仿佛才发觉丢了东西,急忙弯腰想去捡,嘴里还说着:“我的……我的玉佩……”
但暗卫的动作更快!他脚尖一挑,那个小布包落入他手中。他并没有立刻打开,而是紧紧攥住,目光如炬地看向苏念雪,充满了探究和巨大的压力!
苏念雪的心脏狂跳,但脸上依旧是那副又痛又急的可怜模样:“这……这是妾身的……”
暗卫盯着她看了几秒,那目光仿佛能穿透人心。忽然,他毫无征兆地出手,如电般扣住了苏念雪受伤手臂的手腕!
苏念雪痛得闷哼一声,却无法挣脱。
暗卫的手指搭在她的脉门上,似乎在探查什么。片刻后,他松开手,眼神中的凌厉稍缓,但疑惑更深。他探测到的,确实是虚浮无力、惊惧过度的脉象,与张太医的诊断一致,手臂上的伤也是新鲜划伤,做不得假。
那么,这个“意外”掉出来的东西……
暗卫不再犹豫,迅速打开布包一角。当看到那枚独特的鹰隼火漆蜡封时,他的瞳孔猛地收缩!作为萧夜衡的心腹暗卫,他怎么可能不认识这个印记!这是陈铭与某些特定人物通信时使用的私印!
他猛地抬头,再次看向苏念雪,眼神己经完全不同!充满了震惊、难以置信,以及一种前所未有的凝重!
苏念雪知道,关键时刻到了。她不再伪装,尽管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瞬间变得清明而冷静,她迎着暗卫的目光,压低声音,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音量,清晰地说道:
“告诉王爷,他要找的‘不太平的东西’,或许与这印记的主人有关。井边石缝,或有线索。小心……神医。”
她没有提林青,只提供了蜡封、地点(暗示药渣)和“神医”这个关键词。信息足够震撼,又留下了余地和不点破的微妙。这是投名状,也是试探,更是自保。
暗卫死死地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看穿。几秒后,他什么也没说,只是将蜡封紧紧攥在手心,对苏念雪极快地点了一下头,身形一晃,便如同融入夜色般消失不见,仿佛从未出现过。
院子里,只剩下苏念雪一人,靠着树干,捂着流血的手臂,看着暗卫消失的方向,缓缓地、长长地吐出了一口浊气。
第一步,成了。
现在,球踢给了萧夜衡。接下来,就看这位深不可测的王爷,如何接招了。
她低头看着自己流血的手臂,苦笑一下。这苦肉计,代价不小。但若能换来一线生机,值了。
她站起身,步履有些蹒跚地走回房间,自己找出干净的布条,草草包扎了伤口。痛楚阵阵传来,却让她的大脑异常清醒。
今夜,注定有很多人无眠。
而此刻,王府主院书房内。
刚才那名暗卫单膝跪地,将那块蜡封呈给了轮椅上的萧夜衡。
萧夜衡捏着那枚小小的蜡封,指尖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面具后的眼神,晦暗不明,仿佛有风暴在凝聚。
“她真是这么说的?”他的声音比平时更加沙哑低沉。
“是,王爷。一字不差。”暗卫恭敬回道,“属下检查过,她的伤是真的,脉象也确如张太医所言。但……她最后看属下的眼神,绝非一个普通受惊女子能有。”
萧夜衡沉默着,书房里只剩下烛火噼啪的轻响。
许久,他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带着一种冰冷的、几乎压抑不住的杀意,却又混合着一丝难以察觉的……兴奋?
“查。井边石缝,给本王挖地三尺地查。”
“盯紧陈铭、赵昆,还有那个‘神医’。”
“至于听雪堂……”他顿了顿,指尖轻轻敲击着轮椅扶手,“加派人手,给本王……看好了。没有本王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靠近,也不得打扰她‘静养’。”
“是!”暗卫领命,瞬间消失。
萧夜衡独自坐在轮椅上,看着跳跃的烛火,面具下的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而危险的弧度。
苏念雪……
吏部尚书府的庶女……
你究竟,是送来的一把刀,还是……意外落入棋盘,能搅动全局的变数?
他似乎,开始有点期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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