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升级次日清晨，萧策的靴底碾过青石板的脆响比往日更沉。
他依旧穿着粗布短褐巡视军营，可当目光扫过演武场时，指节在袖中微微收拢——玄甲军的队列里，几个昨日还垂头丧气的老兵正扯着嗓子喊号子，汗湿的后背在晨光里泛着油光。
“主公，沈先生在偏厅候着。”阿梨的声音从身后飘来。
这少女今日束起了半长的乌发，腰间挂着萧策新赐的青铜哨子，跑动时带起一阵山胡椒的清苦香气——那是她总在嚼的提神草。
萧策脚步微顿，眼角的余光瞥见校场边那棵老榕树下，秦琼正背手而立。
这位黄脸大将的目光追着他的背影，首到他转过角门，才重新落回士兵刺枪的动作上。
萧策知道，秦琼定是看出了他今日的异样——从前巡视时，他总会停下来纠正几个士兵的架势，可今日他连眼皮都没多抬。
偏厅里，沈砚正低头拨弄茶盏。
这位曾在洛阳太学求学的谋士，素日里总把青衫洗得发白，此刻却沾了星点墨迹，显是天没亮就爬起来整理户籍簿了。
听见脚步声，他慌忙起身，广袖带翻了茶盏，褐色的茶水在青砖上洇出个歪扭的“人”字。
“沈先生坐。”萧策抬手虚按，自己却没坐，反而背着手走到窗边。
窗外的芭蕉叶被晨露压得低垂，“昨夜我做了个梦。”他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片羽毛，“梦见浔江南岸的草寨里，火光把天都烧红了。可等我跑近了看——”他转身时眸中寒芒乍现，“那些火不是烧敌人的，是烧百姓的。”
沈砚的喉结动了动。
他前日刚整理完交州近三年的灾荒记录，知道萧琮旧部为了筹措军粮，曾纵兵劫掠过三个渔村。
“主公是要清剿南岸的细作？”他试探着问，指尖无意识地着腰间的玉珏——那是他亡母留下的，“可草寨散在芦苇荡里，若明火执仗去……”
“我要杀人无形。”萧策打断他，指节重重叩在案几上，震得茶盏叮当响，“火不易控，尸易生疫。”他忽然笑了，像是想起了系统面板上那行“专属兵种强化”的金光，“沈先生，你说这世上最狠的威慑是什么？”
沈砚猛地抬头。
他看见萧策的眼睛亮得惊人，像是藏着两把淬了毒的刀。
“是让敌人知道……”他舔了舔发干的嘴唇，“他们的每一次呼吸，都在您的掌控里。”
萧策的笑更深了。
他从袖中摸出块染血的布片——那是昨日阿梨从山民那里套来的情报，“今夜无月，江雾大。”他将布片推到沈砚面前，“去告诉秦琼，让玄影骑准备。”
沈砚的手指刚触到布片，就像被烫了似的缩回。
他当然听说过燕云十八骑的威名，可“玄影骑”这个新名字，他还是头回听说。
“玄影……”他喃喃重复，突然想起昨日校场边那十八道若隐若现的影子——他们总在晨雾里练骑射，等雾散了，连马蹄印都寻不着。
是夜，浔江的水腥气混着芦苇的涩味漫上来。
十八道黑影伏在芦苇荡里，黑鳞轻铠与夜色融为一体。
他们的马蹄裹着浸了泥的布，短弩的弦扣在掌心，淬毒的箭头泛着幽蓝的光。
为首的骑士摘下蒙面黑巾，露出左脸狰狞的刀疤——那是燕云旧部的标志。
他对着江风嗅了嗅，又抬头看了看被雾遮得严实的月亮，突然打了个短促的呼哨。
三艘竹筏无声滑出芦苇荡。
第一寨的火塘边，两个细作正往嘴里灌烧刀子。
“听说苍梧新主把周铠那老匹夫都收了……”其中一个裹着羊皮袄的汉子打了个酒嗝，“咱老大还说要等萧琮公子打回来——”
话音未落，他的后颈突然一凉。
一支短矢从芦苇丛中穿来，精准洞穿了他的喉管。
他想喊，可血沫子先涌了出来，只发出“咯咯”的声响。
另一个细作刚要摸刀，同样的短矢己钉入他的耳后。
墙头上，三个玄影骑如狸猫般翻进来。
他们腰间挂着浸了油的麻绳，每走一步都避开地上的竹片。
为首的骑士取出个小陶瓶，往火塘里撒了把硫磺粉。
火星子“噼啪”炸开时，几缕幽蓝的鬼火“呼”地窜起，映得寨墙上的草席忽明忽暗。
“鬼！鬼来索命了！”不知谁喊了一嗓子，寨子里顿时乱作一团。
十几个细作抱着头往门外冲，却被预先撒在地上的迷香粉熏得东倒西歪。
那个试图点烽火的头目刚爬上望楼，就觉脖子一紧——一根牛筋索套住了他的咽喉，下一刻他整个人被拽上屋顶，月光都没来得及照见他惊恐的脸。
三刻钟后，第一寨的木门“吱呀”一声开了。
一枚染血的铜牌“当啷”落在地上，正是萧琮亲授的“南巡令符”。
第二寨、第三寨的火光同样未起。
当黎明的第一缕阳光撕开江雾时，几个早起捕鱼的老丈划着木船经过草寨，远远就看见寨门大敞，铜牌在晨露里泛着冷光。
有大胆的凑近一瞧，只见火塘边横七竖八躺着昏迷的细作，而那西个该点烽火的头目，喉管都被割得干干净净，连血都没流多少。
“鬼骑！是鬼骑来了！”老丈的惊呼声惊飞了芦苇荡里的水鸟。
消息像长了翅膀，顺着江水往上下游窜。
正午时分，苍梧城的茶楼里，说书人拍着醒木唾沫横飞：“那鬼骑能踏雪无痕，杀人时连狗都不叫！萧琮的令符都挂在寨门上，这是说——”他压低声音，“萧公子的人，早被新主看了个透！”
沈砚在刺史府的文案前写得手酸。
他面前摊着一叠密报：“龙尾屯豪族焚毁密信三箱”“石牛寨遣子入质”“白沙渡船户愿为新主引航”。
他搁下笔，望着窗外那株开得正艳的木棉树，忽然笑出了声——从前他在洛阳，总听人说“得民心者得天下”，可今日才明白，“得势者，民心自附”。
萧策站在江畔的礁石上，玄影骑首领的战报在他掌心被揉出褶皱。
“零伤亡？”他重复了一遍，嘴角勾起一抹弧度。
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响起时，他甚至没心思去看——比起那一百争霸点，他更在意掌心这张薄纸带来的重量。
“主公！”阿梨的呼喊打断了他的思绪。
这少女跑得两颊通红，发梢还沾着草屑，手里攥着根三寸长的毒镖。
镖身泛着青黑，尾羽是山越特有的火雀毛，“我在西山林子里发现的！这淬毒手法是‘泣血蛇’，可雷豹半年前就被萧琮砍了头……”
萧策接过毒镖。
他指尖刚碰到镖尾，就觉刺疼——原来镖尾嵌着根极细的倒刺。
借着阳光细看，倒刺上还粘着半片暗褐色的碎布，像是某种布料的线头。
“传秦琼。”他的声音突然冷得像浔江底的水，“让玄影骑备马。我要知道，这根镖，是从哪个老鼠洞里爬出来的。”
阿梨张了张嘴，终究没问。
她望着萧策转身时被江风吹起的衣摆，突然注意到他腰间的玉佩——那是方才玄影骑首领呈战报时，从某个细作身上搜出来的。
玉佩背面刻着极小的“萧”字，可那笔锋，和萧琮的字迹不太一样。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毒镖，又抬头望了望萧策的背影。
江雾不知何时又漫了上来，将他的身影渐渐笼成一团模糊的墨色。
而毒镖尾羽下，一道极细的刻痕在雾中若隐若现，像是某种标记，又像是……姓氏的首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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