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未散时,萧策的玄影骑己隐在黑石坳东侧的灌木丛里。
他攥着缰绳的手青筋微凸,目光黏在坳口那座灰扑扑的军驿上——三进院落,门楣挂着褪色的“交州南驿”木牌,檐角铜铃被山风吹得叮当响,像极了萧琮刻意营造的“寻常”。
“阿梨。”他侧头,少女立刻从马背上滑下来,腰间飞针囊随着动作轻晃,“去试试门闩。”
阿梨应了声,猫着腰绕到驿馆后墙。
萧策看着她踮脚勾住屋檐下的横木,借力翻上瓦顶,青布裙角扫过褪色的琉璃瓦,发出细碎的响。
不过片刻,瓦面传来两声轻叩——暗号,门没锁。
玄影骑的黑甲在晨雾里若隐若现,二十骑跟着萧策摸进驿馆前院。
正房窗纸泛着青灰,廊下拴着三匹瘦马,马槽里的草料还带着夜露的潮气。
萧策伸手按在正房门框上,木纹里嵌着新鲜的刀痕,三指宽,是军刀劈出来的。
“有问题。”他低声道,话音未落,沈砚己蹲在廊下查看砖缝。
谋士指尖沾了点土,凑到鼻端嗅了嗅:“火塘的灰。”他指向东厢房,“那边烧过东西,余温没散透。”
李元霸的双锤在掌心转了个圈,铁环相撞的脆响惊得檐下麻雀扑棱棱飞起。
萧策按住他的胳膊,目光扫过东厢房紧闭的木门——门缝里渗出一丝焦糊味,像极了上次在猎屋闻到的毒粉气息。
“砸。”
李元霸咧嘴一笑,左锤轻磕门环,“轰”的一声,整扇门连门框都嵌进了墙里。
众人眼前骤然一亮——地下暗室的台阶泛着冷光,墙根堆着半人高的炭灰,火塘里的余烬还在冒烟,映得墙上的刻痕忽明忽暗。
“雷符图。”沈砚的声音发紧,他摸出随身携带的竹片,在墙上拓印那些扭曲的符号,“交州军密传的情报码,我在郡府当书吏时见过。兵力、粮道、城防……”他的指尖突然顿住,“这里记着龙渊屯的户数。”
萧策的瞳孔缩成针尖。
龙渊屯是苍梧北境的小村落,半月前突然“遭山贼屠村”,他派周铠去查,只寻到几具焦尸。
此刻墙角堆着的裹尸布被李元霸掀开,第一具尸体的咽喉处就插着半截毒镖——和那日射穿他刀鞘的倒刺,纹路分毫不差。
“他不是只想杀我。”萧策的指节抵在砖墙上,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他要把苍梧的根基,一点点啃干净。”
沈砚的竹片“啪”地掉在地上。
他蹲下身,掀开第二具裹尸布:“这是龙渊的里正,上个月还来苍梧交过税。第三具……”他的声音发颤,“是周铠的老母亲,说去女儿家省亲,原来早被灭口了。”
风从暗室的透气孔灌进来,裹尸布被吹得猎猎作响,露出底下二十多具尸体。
萧策弯腰扯下一块布角,布料上还沾着未干的血渍——新鲜的,最多死了三天。
“七日后。”沈砚突然开口,他将拓印的符号在地上摆成阵型,“雷符图里重复出现‘庚午’二字,交州军以干支纪日,庚午是七日后。”他指向暗室最深处的刻痕,“萧琮率两千主力南下,林邑僧陀部象兵三千,红沙谷会师。”
“青牛洞的细作?”萧策的声音像淬了冰。
“诱你分兵。”沈砚推了推发皱的衣袖,“他们故意留破绽引你剿匪,等你兵力分散,南北夹击。”
萧策突然笑了,笑声在暗室里撞出回音。
他抽出腰间佩刀,刀尖挑起一块裹尸布,血滴顺着刀刃落在沈砚的竹片上:“他怕正面打不过,就用阴招耗我?好,我把阴招变成阳谋——他想围我于红沙谷?”刀身猛地扎进墙里,震得雷符图簌簌落灰,“我就在那给他准备一场葬礼。”
暗室里的火把突然爆了个灯花。
李元霸弯腰捡起地上的毒镖,拇指蹭过倒刺,血珠立刻冒出来:“主公要怎么打?俺的锤子早痒了。”
“明日全城戒严。”萧策转身走向台阶,靴底碾碎一片炭灰,“对外宣称疫病爆发,封城门。”他停在暗室门口,晨光从头顶的天井漏下来,照得他眉骨投下阴影,“秦琼带玄甲军佯装溃退,沿官道丢粮袋、断旗,让萧琮以为我军心散了。罗成率银枪骑去红沙谷西岭,专等象兵侧翼。”
他突然看向李元霸,眼里燃着暗火:“你跟我回苍梧。”
“就这么点?”李元霸挠了挠后脑勺,双锤撞出火星。
“不够。”萧策摸出火折子,点燃暗室里剩下的裹尸布,火焰腾起时,他的脸在火光里忽明忽暗,“我要让天下知道——谁动我一人,我灭他满门。”
第三日晌午,谢昭跪在太守府前的青石板上,怀里抱着个油布包。
他的官靴沾着泥,领口还挂着草屑,显然是连夜从交州府逃来的:“小人原是户曹小吏,萧琮强征三成粮,杀了不肯交粮的老秀才……”他掀开油布,露出一卷泛黄的绢帛,“这是南部三县户籍图,粮仓布防册也在里面。”
萧策接过绢帛,指尖扫过“新安县粮仓”的标记——和沈砚推测的位置分毫不差。
他伸手扶起谢昭:“你要什么?”
“免赋三年。”谢昭的喉结动了动,“萧琮失了民心,若主公能许百姓三年不纳粮……”
“准了。”萧策截断他的话,“理藩参军,即日起随沈先生办差。”他转头看向阿梨,少女正咬着发绳扎马尾,“带二十个蛮锐少年,把安民檄文抄五十份,今夜潜去周边村落贴。”
阿梨应了声,从谢昭手里接过写好的檄文,扫了眼最后一句“敢有违者,萧某提刀来问”,嘴角翘了翘:“主公这字,比毒镖还扎人。”
当夜,系统提示音在萧策脑海里炸响时,他正站在苍梧城楼上。
月光漫过城砖,照得垛口的玄影骑甲胄泛着冷光。
“侦破敌方战略部署,完成‘逆向渗透’前置条件……”他低头摸了摸腰间的刀,刀鞘上的毒镖划痕在月光下像道伤疤。
“元霸。”他转身,李元霸正蹲在城垛上啃烤羊腿,双锤搁在脚边,“等你多时了。”
李元霸把羊腿骨一扔,跳下来时震得城楼都晃了晃:“主公要俺干啥?砸石头?杀杂兵?”
“把萧琮活着拎回来。”萧策的声音轻得像风,“这次,不是砸石头,也不是杀杂兵……我要他活着,看他的象兵怎么变成碎肉,看他的两千主力怎么埋在红沙谷。”
李元霸的双锤突然发出嗡鸣,像两头醒过来的野兽。
他咧嘴露出白牙,锤柄在掌心转得呼呼响:“保证他脑袋还在脖子上,就是脑子可能震糊涂了。”
风从北方卷来,带着沙粒打在城墙上。
萧策望着夜色里的北官道,那里的扬尘还没起,却己经有了血的味道。
七日后的红沙谷,烈日会把黄沙晒得发烫,萧琮的两千步骑会像一群没头的苍蝇,涌进那道被他亲手布置的死亡之谷。
而此刻,苍梧城头的更鼓刚刚敲过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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