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的问题像一颗精准的子弹，击中了苏雨最脆弱的秘密。
不是由你主动控制的？
苏雨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仿佛被人按下了重启键。她能感觉到自己脸上的血色正在迅速褪去，刚刚因能量充盈而产生的红润假象荡然无存。
“我……那个是……”她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声音干涩得像是砂纸摩擦。该怎么解释？难道要说“对不起，我的魔力核心有自己的想法，它太馋你的能量了”吗？
在顾夜那双仿佛能解析万物底层代码的锐利目光下，任何临时编造的谎言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就在她支支吾吾，眼看就要在严谨的科学审视下彻底露馅时——
一股极其微弱、却异常尖锐的波动，如同冰冷的银针，猝不及防地刺入了她的感知！
这波动与她同源，却带着明确的、毫不掩饰的探查意味，与她之前在教室外感知到的那一闪而逝的信号如出一辙，但这次更清晰，更靠近！就像有人拿着探测仪，己经走到了图书馆楼下！
苏雨浑身一僵，到了嘴边的搪塞之词瞬间咽了回去，脸色“唰”地一下变得比刚才还要苍白。她猛地转头，警惕地望向仓库那扇唯一的、布满灰尘的高窗，眼神里充满了惊惧。
顾夜立刻察觉到了她这突如其来的、剧烈的情绪变化和生理反应（电脑上的心率监测曲线瞬间飙升）。
“怎么了？”他蹙眉问道，顺着她的目光看向窗户，外面只有夕阳的余晖和安静的校园景色。
苏雨没有回答。她全部的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那丝外来的魔力波动上。波动在她感知的边缘游弋，像是在谨慎地确认着什么，带着一种猫捉老鼠般的戏谑和冰冷。
是追踪者！他们真的找来了！而且距离如此之近！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淹没了她。她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脊背撞在冰冷的书架上，发出轻微的响声。她现在的状态，别说对抗，连逃跑的力气都够呛！
怎么办？怎么办？！
她的目光慌乱地扫过仓库，最后落在了顾夜身上。
顾夜正看着她，眉头紧锁，眼神里之前的探究和质疑，被她脸上毫不掩饰的恐惧所取代。他没有再追问数据异常的问题，而是沉声再次问道：“到底发生什么事了？你的生理指标显示你正处于极度应激状态。”
他的声音依旧平稳，带着一种奇异的、能让人稍稍安心的力量。
苏雨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也顾不上什么协议、什么科学验证了，语无伦次地低声道：“有……有人在找我！不好的‘人’！他们……他们能感觉到我！刚才……刚才就在附近！”
顾夜的瞳孔微缩。他立刻站起身，走到窗边，透过积尘的玻璃，目光锐利地向下扫视。林荫道上依旧平静，但他敏锐地注意到，楼下不远处，一个穿着与季节不符的深色长风衣、戴着鸭舌帽的身影，正看似随意地站在那里，抬头环视着图书馆大楼。
那人的姿态太过“静止”，与周围流动的学生格格不入。
顾夜的眼神瞬间变得冰冷而警惕。
“是楼下那个穿风衣的人？”他低声问，语气肯定。
苏雨用力点头，紧张得手心全是冷汗：“他……他能感觉到能量的异常！我们刚才的实验波动可能……可能被他捕捉到了！”
麻烦了。
顾夜的大脑飞速运转。对方显然是冲着苏雨来的，目的不明，但绝非善意。而他们现在的位置，是一个几乎密闭的死角。
他看了一眼吓得几乎要缩成一团的苏雨，又看了一眼屏幕上那些尚未完全理解的、却真实无比的能量数据。理性告诉他，卷入这种不明危险是极其不智的。但……
他想起苏雨不顾自身虚弱，强行救他时的眼神；想起她画出的那个精准标注他痛苦源点的图案；想起她刚刚因为能量滋养而恢复的一丝生气。
“合作方……”他低声开口。
苏雨抬起泪眼朦胧的眼睛看他，像一只受惊的幼兽。
顾夜移开目光，语气恢复了惯有的冷静和条理，快速下达指令：“关闭所有仪器，立刻。清除白板上的图案。你，坐到那个书架后面的角落去，不要出声，不要释放任何……‘能量’。”
他的指令清晰明确，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掌控力。
苏雨像是找到了主心骨，立刻照做，手忙脚乱地关闭设备，擦掉白板上的法阵，然后蜷缩进最里面一个书架的阴影里，拼命收敛起自己所有的魔力波动，连呼吸都放轻了。
顾夜则迅速将几张写满数据记录的纸张塞进一叠旧报纸中，然后拿起一本厚重的过期年鉴，坐在桌前，伪装成正在查阅资料的学生模样。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呼吸，让自己看起来无比自然。
仓库里瞬间恢复了之前的死寂，只有尘埃在夕阳的光柱中缓缓飘浮。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每一秒都像一个世纪那么漫长。苏雨躲在阴影里，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如同擂鼓的心跳声。她紧紧捂住嘴，生怕一点声响就会暴露自己。
她能感觉到，楼下那道探查的魔力波动，如同探照灯般，缓缓扫过图书馆的每一层，越来越近，越来越清晰……最终，停留在了他们所在的顶层！
波动在仓库门外徘徊了片刻。
苏雨的心跳几乎停止。
顾夜翻动书页的手指也几不可察地停顿了一下，但他依旧维持着阅读的姿态，眼神平静，只有微微绷紧的下颌线条，泄露了他内心的警惕。
门外的人似乎有些迟疑。仓库的门锁着（顾夜进来后反锁了），里面看起来也毫无异常。那冰冷的魔力波动在门口盘旋了将近一分钟，像是在权衡着什么。
最终，如同它出现时一样突兀，那股令人窒息的探查感，开始缓缓减弱、远离……
它下去了。
危机，似乎暂时解除了。
苏雨全身脱力地滑坐在地上，后背己经被冷汗彻底浸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有种劫后余生的虚脱感。
顾夜也缓缓合上了手中的年鉴，走到窗边，确认那个风衣身影己经消失在暮色中。他转过身，看向角落里惊魂未定的苏雨，眼神复杂。
仓库里陷入了沉默。
许久，顾夜才开口，声音在空旷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格外清晰：“你所谓的‘不好的存在’，就是这样的？”
苏雨抱着膝盖，把脸埋进去，闷闷地“嗯”了一声。
顾夜走到她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蜷缩的身影。夕阳最后的光线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笼罩住她。
“看来，我们的‘合作研究’，”他顿了顿，语气里听不出什么情绪，“比预想的要……更具挑战性。”
他微微俯身，向她伸出了一只手，掌心向上。
“还能站起来吗，合作方苏雨？”
苏雨抬起头，泪眼婆娑地看着他伸出的手，看着他逆光中显得有些模糊但异常坚定的轮廓，心中百感交集。
而与此同时，在她魔力感知的最边缘，那道己经远去的冰冷波动，如同狡猾的毒蛇，在彻底消失前，留下了一个极其隐晦的、带着嘲弄意味的魔法印记，如同一个无形的坐标，烙印在了图书馆的方位上。
追踪，并未结束。它只是转入了地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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