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李建业达成同盟后，李玉林在调查组的日子好过了许多。
李建业开始有意识地在组里替李玉林说话，还主动将一些核心的案情进展和他分享。
办公室里那些若有若无的敌意，也渐渐消散了。
毕竟，李建业是钱主任面前的红人，他的态度，很大程度上代表了钱主任的态度。
李玉林也乐得如此，他需要一个相对宽松的环境，去实施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这天晚上，李玉林和李建业在办公室里加班。
“所有的征地卷宗我们都看完了，除了你发现的那个疑点，其他的都很干净，找不到任何破绽。”李建业皱着眉，有些沮丧。
“干净，才说明有问题。”李玉林的目光依旧盯着电脑屏幕，上面是江州市的电子地图。
“赵文斌是个老官僚，做事滴水不漏，他处理过的文件，想从里面找到首接证据，比登天还难。”
“那我们接下来该怎么办？总不能就这么干等着吧？”李建业有些着急。
“不。”李玉林摇了摇头，手指在地图上一个点停了下来。
“我们要换个思路。”
“既然从‘人’身上找不到突破口，那我们就从‘地’身上找。”
“地？”李建业凑了过去，看着李玉林手指的位置。
“江州市城市建设档案馆？”
“没错。”李玉林的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东湖新区所有的征地资料、勘测图纸、规划红线图，在档案馆里，都应该有原始备份。”
“我们看到的这些卷宗，都是复印件，很容易被做手脚。但档案馆里的原始文件，是不能随意涂改的。”
“我怀疑，在征地范围上，他们做了文章。”
李建业瞬间明白了李玉林的意思。
“你的意思是……他们可能虚报了征地面积，套取国家补偿款？”
“有这个可能。”李玉林点了点头，“也可能，是把一些本不该纳入征地范围的商业用地，以工业用地的名义低价征收，然后再高价倒卖出去。”
这种操作手法，在当年的房地产开发中屡见不鲜，是官商勾结的惯用伎俩。
“可是，我们没有正当理由，根本进不去档案馆的库房。”李建业犯了难，“那里的保密级别很高。”
“谁说我们要正当进入了？”李玉林的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
李建业一愣，随即反应过来，倒吸一口凉气。
“你……你疯了？你要夜探档案馆？”
“这可是违纪的！一旦被发现，我们俩都得完蛋！”
“富贵险中求。”李玉林看着他，淡淡地说道，“李哥，你想一辈子就这么当个副科级的小组长，还是想搏一个一飞冲天的机会？”
又是这句充满了魔力的话。
李建业的呼吸再次变得急促起来。
他的内心在天人交战。
理智告诉他，这太疯狂了，风险太大了。
但情感上，他又被李玉林描绘的那个“一飞冲天”的未来深深吸引。
“你有多大把握？”他沙哑着嗓子问。
“五成。”李玉林伸出五个手指。
“才五成？”李建业的心凉了半截。
“五成，是找到证据的把握。”李玉林的眼神变得锐利，“至于安全脱身，我有十成把握。”
这份强大的自信，深深地感染了李建业。
他看着李玉林那张年轻却写满了沉稳的脸，鬼使神差地点了点头。
“好！我跟你干了！”
“不过，我们怎么进去？档案馆晚上有保安巡逻，还有监控。”
“这个你不用管，山人自有妙计。”李玉林笑了笑，“你只需要准备好一样东西。”
“什么东西？”
“一部高像素的数码相机。”
……
两天后的深夜，十一点。
一辆出租车悄无声息地停在了距离市城建档案馆几百米外的一个小巷口。
李玉林和李建业从车上下来，两人都穿着一身黑色的运动服，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将自己裹得严严实实。
“你确定……这样能行？”李建业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装着相机，紧张得手心都在冒汗。
“放心吧。”李玉林拍了拍他的肩膀，递给他一个望远镜。
“你在这里负责望风，注意观察档案馆大门口和周围的动静。有任何异常，立刻给我打电话。”
“那你呢？”
“我从后面进去。”李玉林指了指档案馆的后墙。
那是一堵将近三米高的围墙，上面还布满了玻璃碴子。
“这……这怎么进去？”李建业傻眼了。
李玉林没有回答，只是从自己的背包里，拿出了一卷绳子，绳子的一头，绑着一个特制的抓钩。
他后退了几步，深吸一口气，然后猛地助跑，在靠近墙壁的时候，右脚在墙上狠狠一蹬，身体借力拔高，同时手臂用力一甩！
“嗖——”
抓钩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精准地挂在了围墙顶端的一根水泥柱上。
李玉林用力拽了拽，确定牢固后，双手交替，像一只灵巧的猿猴，三下五除二就爬上了墙头。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发出一丝多余的声响。
墙下的李建业看得目瞪口呆。
他怎么也想不到，这个平时看起来文质彬彬的李玉林，竟然还有这等身手！
李玉林在墙头俯瞰了一下院内的情况，然后对李建业比了个“OK”的手势，便悄无声息地翻了进去。
档案馆的院子里很安静，只有几盏昏暗的地灯。
李玉林像一只狸猫，利用花坛和建筑物的阴影，快速地移动到了主楼的后面。
他绕着大楼走了一圈，最后在二楼的一个窗户下停了下来。
那个窗户，是卫生间的气窗，没有安装防盗网。
这正是他提前踩点选好的突破口。
他再次拿出抓钩，甩手扔了上去，钩住了二楼的窗沿。
然后，他深吸一口气，双脚在墙壁上借力，身体如壁虎般，迅速地攀爬了上去。
他小心翼翼地打开气窗，翻身钻了进去。
成功进入大楼内部！
李玉林没有停留，立刻根据白天记下的楼层结构图，摸黑来到了三楼的档案库房门口。
库房是厚重的铁门，上面挂着一把巨大的铜锁。
这难不倒李玉林。
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小包工具，里面是几根长短不一的细铁丝。
这是他前世为了打发时间，跟一个老锁匠学的“手艺”，没想到今天派上了用场。
他将一根铁丝插进锁孔，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地听着里面的动静，手指轻轻地捻动。
“咔哒……”
“咔哒……”
寂静的走廊里，只有细微的机簧声。
大概过了两分钟。
“咔”的一声轻响。
锁，开了。
李玉林长舒一口气，轻轻地推开铁门，闪身了进去。
库房里弥漫着一股纸张发霉的味道。
一排排顶天立地的铁皮柜，将空间分割得满满当当。
他拿出随身携带的小手电，按照标签，很快就找到了存放“东湖新区项目”原始档案的柜子。
柜子同样上了锁，但只是普通的抽屉锁，李玉林很轻松就打开了。
他拉开抽屉，一沓沓用牛皮纸袋装着的图纸和文件，整整齐齐地摆放在里面。
他找到了！
李玉林压抑住内心的激动，迅速地拿出李建业准备的相机，将这些原始图纸，一页一页地，全部拍了下来。
特别是那几张标明了征地范围的红线图，他更是从各个角度，拍了特写。
做完这一切，他将所有东西原封不动地放回，锁好柜子和库房大门，然后原路返回。
当他再次出现在李建业面前时，李建业激动得差点叫出声来。
“怎么样怎么样？”
“搞定。”李玉林拍了拍自己胸口的相机，言简意赅。
两人迅速撤离了现场。
回到酒店，他们迫不及待地将照片导入电脑。
当原始的征地红线图和他们之前在卷宗里看到的复印件，并排放在一起时，李建业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这……”
他指着屏幕，激动得说不出话来。
两张图，乍一看，几乎一模一样。
但如果仔细对比，就会发现，在东湖的西北角，原始图纸上的红线，是沿着一条小河蜿蜒的。
而复印件上的红线，却向外扩张了将近一百米！
就是这不起眼的一百米，将一大片原本属于集体所有的滩涂地，也囊括进了征地范围！
“这片滩涂地，后来被规划成了东湖新区的商业中心，地价翻了几十倍！”李建业的声音都在颤抖。
“他们用征收工业用地的价格，拿下了这块未来的‘地王’，这一进一出，利润何止千万！”
“这己经不是违纪了，这是赤裸裸的犯罪！”
李玉林的脸上，却没有丝毫喜悦。
他看着电脑屏幕，眉头紧锁。
“不，事情没那么简单。”
“怎么了？”李建业不解。
“你没发现吗？”李玉林指着原始图纸上，那条被篡改的红线边缘。
“这里，有一个签名。”
李建业凑过去，仔细辨认。
由于年代久远，字迹己经有些模糊。
但他还是认了出来。
“尹……马铁军？”
李建业彻底傻了。
在证明征地范围被篡改的关键原始文件上，签名的，竟然是他们一心想要救的马铁军！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难道，马铁军从一开始，就是这个惊天骗局的参与者？
那他之前所有的推论，岂不是都成了笑话？
一个巨大的谜团，笼罩在两人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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