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意外的发现，让李玉林和李建业陷入了巨大的困惑和迷茫。
如果马铁军是清白的，他为什么会在那份被篡改过的关键图纸上签名？
如果他本身就是同谋，那他被查处，就是罪有应得，甚至可能是因为分赃不均而被同伙抛弃的。
那他们现在所做的一切，又有什么意义？
“会不会……是我们搞错了？”李建业的声音有些干涩，“这个签名，会不会是伪造的？”
“不可能。”李玉林摇了摇头，否定了他的猜测。
“我专门研究过马秘书长的笔迹，这个签名，无论是运笔的力度，还是个人的书写习惯，都和他本人完全一致。”
“这绝对是他的亲笔签名。”
李建业一屁股瘫坐在椅子上，脸上写满了绝望。
“完了……全完了……”
“我们冒着这么大的风险，搞了半天，结果却是为虎作伥……”
“不，现在下结论还太早。”李玉林的表情虽然凝重，但眼神依旧没有涣散。
他有一种强烈的首觉，这件事背后，一定还有更深的隐情。
马铁军前世宁死不屈，最后“意外”身亡，绝不像是一个贪生怕死的同谋者所为。
那个雪夜，他来找自己报信时，眼中那种绝望和希冀交织的神情，也绝对不是装出来的。
这其中，一定有某个环节，是他们没有想到的。
“李哥，你先别急。”李玉林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我们再仔细看看这张图纸。”
他将图纸的照片放大，每一个像素点都不放过。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
就在李建业快要放弃的时候，李玉林的眼睛突然一亮。
“你看这里！”
他指着马铁军签名下方的一串小字。
那是一串日期。
“2002年3月15日。”李建业念了出来，“这有什么问题吗？”
“问题大了！”李玉林的声音里透着一丝兴奋。
“你再看这份文件！”
他迅速地从电脑里调出另一张照片，那是他从市府办的卷宗里找到的。
《市政府关于任命马铁军同志为市长助理的通知》。
“你看上面的发文日期！”
李建业凑过去一看，瞳孔骤然收缩！
“2002年3月20日！”
“这……这是什么意思？”李建业还是没反应过来。
“意思就是，马秘书长在这份图纸上签字的时候，他还是市政府副秘书长！”李玉林一字一句地说道。
“而他被踢出征地领导小组，是在他升任市长助理之后的事！”
“这顺序不对！”
李建业的脑子飞速运转，终于想明白了其中的关键。
“我懂了！按照我们之前的推论，马铁军是因为发现了征地问题，才被踢出局的。但现在看来，他在被踢出局之前，就己经在这份有问题的图纸上签了字！”
“这就说明，他签字的时候，并不知道这份图纸有问题！”
“或者说，这份图纸在当时，根本就没问题！”
“没错！”李玉林重重地点了点头，“问题就出在这个‘当时’！”
“我怀疑，我们现在看到的这张原始图纸，也不是最初的版本！它也是被篡改过的！”
“有人在最初的、干净的图纸上，拿到了马铁军的签名，然后再用技术手段，将那条扩张了一百米的红线给添了上去，制造出马铁军参与此事的假象！”
这个推论，比之前的更加大胆，也更加匪夷所思！
在保密级别极高的档案馆原始文件上动手脚，这需要多大的能量和胆量？
“可是……这怎么可能？”李建业觉得自己的脑子快不够用了，“谁有这么大的本事？”
“能接触到档案馆核心资料，并且有能力篡改图纸的人。”李玉林的目光变得幽深，“这样的人，在整个江州市，屈指可数。”
“而且，这个人，一定和档案馆的某些人，有很深的关系。”
“我们必须找到最初的那份图纸！那才是本案最关键的证据！”
“可那份图纸，很可能己经被销毁了。”李建业沮丧地说。
“不一定。”李玉林摇了摇头，“做贼心虚，他们不敢销毁。因为一旦销毁，就等于不打自招。”
“我猜，那份真正的原始图纸，一定被藏在了一个更隐秘，也更安全的地方。”
“哪里？”
“不知道。”李玉林吐出两个字，然后站起身，“但有个人，或许知道。”
他拿起手机，拨通了苏青的电话。
……
半个小时后，还是那辆黑色的帕萨特，停在了酒店楼下的阴影里。
苏青坐在驾驶座上，脸色冰冷得像是要结出霜来。
“李玉林，你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她一开口，就是毫不留情的质问。
“夜探档案馆，私自窃取机密文件，你这是在玩火！”
“如果不是我帮你把监控记录抹掉，你现在己经在接受调查了！”
李玉林没有辩解，只是将相机递了过去。
“你先看看这个。”
苏青接过相机，皱着眉翻看里面的照片。
当她看到那两张红线图的对比，以及马铁军的签名时，她的脸色也变了。
“这……”
“如你所见。”李玉林沉声说道，“事情比我们想象的要复杂得多。”
他将自己的推论，原原本本地告诉了苏青。
苏青听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车内的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你的意思是，有人伪造了档案馆的原始文件，来嫁祸马铁军？”良久，苏青才缓缓开口，声音里充满了难以置信。
“这是目前最合理的解释。”
“你有什么证据？”
“没有。”李玉林很干脆地回答，“但我的首觉告诉我，就是这样。”
“首觉？”苏青冷笑一声，“李玉林，你是不是官场小说看多了？办案是讲证据的，不是靠你的首G觉！”
“我知道。”李玉林的语气依旧平静，“所以我才找你。”
“找我？”
“我需要你的帮助。”李玉林看着她，眼神诚恳，“我需要知道，2002年前后，江州市城建档案馆的负责人是谁？他的背景，以及他和赵文斌，或者更高层的人，有没有什么不为人知的关系。”
“另外，我需要一份当年参与东湖新区测绘工作的所有技术人员名单。”
苏青没有立刻回答，她只是用一种审视的目光，重新打量着眼前的这个男人。
他比她小几岁，但身上那股超乎年龄的沉稳和锐利，却让她感到心惊。
从第一次见面到现在，他每一步都走得险象环生，却又总能在绝境中找到一线生机。
他的身上，仿佛笼罩着一层迷雾，让她看不透，却又忍不住想要去探究。
“你凭什么认为我会帮你？”苏青的语气依旧冰冷，“你这次的行动，是严重的违纪行为，我完全可以现在就把你交给督察室。”
“你不会的。”李玉林的嘴角，露出一丝自信的微笑。
“为什么？”
“因为我们是一路人。”李玉林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和我一样，都想把隐藏在江州这潭深水下的巨鳄，给揪出来。”
“而且，你查这个案子，应该不只是为了工作吧？”
苏青的瞳孔猛地一缩。
“你什么意思？”
“没什么意思。”李玉林收回目光，靠在椅背上，“我只是觉得，你对这个案子，投入了太多的个人情感。”
“这不像一个专业的纪委干部，倒像一个……复仇者。”
车内的空气，瞬间降到了冰点。
苏青握着方向盘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
她死死地盯着李玉林，眼神里迸射出危险的光芒，像一只被激怒的雌豹。
“李玉林，我警告你，不要试图窥探我的私事。”
“否则，你会死得很难看。”
面对她毫不掩饰的威胁，李玉林却只是淡淡一笑。
“我没有恶意。”
“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们有共同的敌人。”
“既然如此，我们为什么不能成为真正的盟友呢？”
苏青胸口剧烈地起伏着，显然内心正在进行着激烈的斗争。
过了许久，她才缓缓地松开了紧握的手，身上的杀气也慢慢收敛。
“你想要的资料，明天会发到你邮箱。”
她发动了汽车。
“还有，”在车子开出去之前，她又补充了一句，“下不为例。”
“如果再有下次，我保证，谁也救不了你。”
黑色的帕萨特，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李玉林看着它离去的方向，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苏青才算是真正地接纳了他。
这个美貌与智慧并存，背景神秘，又带着复仇火焰的女人，将是他在这盘棋局中，最强大的盟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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