订婚宴后的几天，纪则羽将自己彻底封闭了起来。书店挂上了“暂停营业”的牌子，手机关机，切断了与外界的大部分联系。她像一只受伤的兽，蜷缩在自己的巢穴里，舔舐着鲜血淋漓的伤口。
凌舒窈每天都会来敲门，带着精心熬煮的粥和小菜，隔着门板絮絮叨叨地说着外面的趣事，试图将她从绝望的深渊里拉出来。纪则羽偶尔会开门拿食物，却很少说话，眼神空洞，仿佛灵魂己经抽离。
江逸辰没有再出现。那辆黑色的轿车从巷口消失了，连同他那些沉默的关怀，也一并戛然而止。仿佛订婚宴上纪则羽那番决绝的宣言，终于让他认清现实，选择了彻底退场。
这种“消失”，并没有让纪则羽感到轻松，反而像在心口的空洞上，又撒了一把盐。她知道自己不该有任何期待，可当那份固执的守护真的抽离时，留下的却是更深的、无所适从的荒凉。
她开始整夜整夜地失眠，白天则昏昏沉沉。胃口也差到了极点，闻到油腻的味道就会反胃，勉强吃下去的东西，也常常在不久后原封不动地吐出来。
起初，她以为只是情绪过度波动导致的生理紊乱。首到某天清晨，她在又一次剧烈的干呕后，看着镜中自己苍白憔悴、眼下乌青的脸，一个被她刻意忽略了许多天的、细微的征兆，如同惊雷般在她脑海里炸开——
她的月事，推迟了将近半个月。
一个可怕的、几乎让她瞬间窒息的猜想，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脖颈。
不……
不可能……
她猛地摇头，试图驱散这个荒谬的念头。她和江逸辰……只有他高烧那夜，在客房里，他意识模糊地紧紧抓着她的手腕，除此之外，再无其他逾矩。
可是……身体的反应不会骗人。持续的疲惫、莫名的恶心、还有……迟迟未来的生理期……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她扶着洗手台，才勉强支撑住发软的双腿，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无序地跳动，几乎要撞出喉咙。
她不敢去想那个可能性。
如果……如果真的……
那将是一场更大的、足以将她彻底摧毁的灾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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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逸辰并没有真正“消失”。他只是换了一种更隐蔽的方式。他无法再靠近她，只能通过韩彻，小心翼翼地获取着关于她的只言片语。
知道她闭门不出，精神状态极差，他心急如焚，却无能为力。知道她胃口不好，他甚至不敢再匿名寄送任何食物，怕引起她更强烈的反感。
他动用了关系，请了一位顶级的心理医生，以“朋友介绍”的名义，通过凌舒窈委婉地建议纪则羽去聊聊，费用全包。但纪则羽拒绝了。
他感觉自己像一头困兽，被无形的牢笼禁锢着，明明想要靠近，却每一步都可能将她推得更远。订婚宴上她那双绝望而决绝的眼睛，像梦魇一样缠绕着他，提醒着他给她带来的伤害有多深。
他只能每天深夜，将车停在远离书店几个街口的地方，远远地望着那扇再也不会为他亮起的窗，一根接一根地抽烟，首到天色微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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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煦阳果然如他所说，保持着适度的距离。他没有频繁打扰，只是在纪则羽关门歇业的第五天，再次出现在了书店门口。
他这次没有敲门，只是将一盒包装精致、看起来就价格不菲的进口手工巧克力，和一个装着几本最新畅销小说、封面设计都很轻松治愈的纸袋，挂在了门把手上。
附带的卡片上，只有简单的一句：
【听说甜食和故事能暂时缓解一切。保重。—— 陈煦阳】
他的举动体贴而得体，没有任何压迫感，仿佛真的只是一个普通朋友的关心。纪则羽后来开门发现这些东西时，沉默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扔掉。那盒巧克力，她一块也没动，但那几本书，在她偶尔从浑浑噩噩中清醒的片刻，确实成了她短暂逃离现实的避难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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纪则羽的自我封闭持续了一周。身体的不适和内心的恐慌与日俱增。她知道自己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在一个阴沉的早晨，她终于鼓起勇气，戴上口罩和帽子，将自己包裹得严严实实，如同做贼一般，去了市区一家远离小镇的药店。
她低着头，快速买了几种不同品牌的验孕棒，甚至不敢看店员的表情，付了钱便仓皇逃离。
回到书店楼上，反锁好门。她看着手中那几个小小的、却仿佛重若千斤的塑料棒，心脏跳得如同擂鼓。
是或不是。
答案就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拿起其中一支，走向了洗手间……
几分钟后。
纪则羽看着眼前那几支并排放在洗手台上的验孕棒，瞳孔骤然收缩，全身的血液仿佛在瞬间逆流，冻结。
所有的试纸上，都清晰地显示着……两条杠。
虽然颜色有深有浅，但结果，毋庸置疑。
她怀孕了。
在经历了五年的恨意纠缠、数月的痛苦拉扯、以及那场彻底撕破脸的冲突之后……她竟然，怀上了江逸辰的孩子。
这个事实，像一场荒诞至极的黑色幽默，又像一记最沉重的审判，狠狠砸在她的头上。
她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猛地扶住冰冷的瓷砖墙壁，才没有晕倒在地。
没有想象中的崩溃大哭，也没有歇斯底里。她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几道刺目的红杠，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仿佛所有的情绪都在这一刻被抽空，只剩下无边无际的、冰冷的茫然和……绝望。
完了。
这一次，是真的完了。
青春的疼痛尚未散去，命运又跟她开了一个如此残忍的玩笑。
她该怎么办？
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像一道无解的难题，横亘在她破碎的人生面前，将她最后一点残存的力气，也彻底碾碎。
窗外的天空，阴沉得如同她此刻的心境，没有一丝光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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