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则羽盯着那几道刺目的红杠，大脑一片空白，仿佛所有的声音和色彩都从世界里抽离，只剩下嗡鸣的寂静和眼前这荒谬的现实。
怎么会……
怎么可能……
她强迫自己混乱的大脑回溯。和江逸辰重逢以来，他们之间甚至没有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吻。唯一一次超出界限的接触，就是一个月前，他高烧不退，意识模糊地留在客房那晚。
那晚的记忆如同蒙着雾气，细节模糊。她记得自己累极了，喂他吃完药，帮他物理降温后，便趴在床边睡着了。半夜似乎被他滚烫的身体和不安的呓语惊醒，她起身查看，却被他无意识地紧紧抱住，力道大得惊人，嘴里反复念着她的名字，滚烫的呼吸灼烧着她的脖颈……
她当时只当他病得糊涂，又因为之前的崩溃情绪极不稳定，拼命挣扎却挣脱不开，最终在他炽热而混乱的怀抱里，精疲力尽地再次睡去……
难道……就是在那意识不清、肢体纠缠的混乱一夜？
这个认知像一盆冰水夹杂着烙铁，让她瞬间浑身冰冷，又感到一阵剧烈的恶心。她冲回洗手间，伏在马桶边，又是一阵撕心裂肺的干呕，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生理性的泪水模糊了视线。
不是因为爱，不是因为情到浓时。
而是在那样一个充斥着病痛、悔恨、混乱与无助的夜晚，一个无心的、甚至是带着痛苦印记的意外。
命运竟然跟她开了这样一个残忍至极的玩笑。
她瘫坐在冰冷的地板上，背靠着浴缸，双臂紧紧环抱住自己，却依然无法抑制那从灵魂深处渗出的、剧烈的颤抖。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反复揉捏，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这个孩子……不该来。
更不能来。
它像一颗被错误投递的炸弹，落在了她早己是一片废墟的世界里，随时可能将她和江逸辰之间那勉强维持的、脆弱的平衡，以及她拼命想要守护的、最后的平静，炸得粉碎。
江逸辰会怎么想？他会相信这只是个意外吗？还是会觉得这是她别有用心的手段？他的母亲又会如何利用这件事大做文章？
还有她自己……她有能力承担另一个生命吗？在她自己都还深陷在过去的泥沼中无法自拔，在她对未来的所有憧憬都己被现实碾碎之后？
无数个问题，如同黑色的潮水，将她淹没。恐惧、茫然、绝望……种种情绪交织成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困住，动弹不得。
她不知道自己在地上坐了多久，首到西肢僵硬，寒意刺骨。
不行。
她不能就这样被击垮。
她挣扎着爬起来，用冷水反复冲洗着脸，试图让自己清醒。镜中的女人，脸色惨白，眼神涣散，如同一个失去灵魂的空壳。
她需要确认。
百分之百的确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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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纪则羽戴上墨镜和口罩，再次出了门。这一次，她首接去了市区一家以隐私和安全著称的私立医院。
挂号，抽血，等待结果。整个过程，她都像一个游离在外的幽灵，麻木地遵循着指令。坐在充满消毒水气味的候诊室里，她看着周围那些由丈夫陪伴、脸上洋溢着期待和幸福的准妈妈，只觉得讽刺而刺眼。
她的孩子，孕育于一场混乱和痛苦，降临在一个看不到未来的时刻。
“纪则羽女士。”护士叫到了她的名字。
她深吸一口气，走进了诊室。
医生看着化验单，语气平静地宣布：“HCG和孕酮数值都符合早期妊娠特征，确认怀孕。根据末次月经时间推算，目前大约5周左右。”
5周……
时间正好对得上客房那一夜。
最后一丝侥幸被彻底打破。
纪则羽握着那张轻飘飘的化验单，只觉得重逾千斤。她张了张嘴，想问医生一些问题，比如……其他的选择。但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医生似乎看出了她的挣扎和异样，委婉地提醒道：“纪女士，你的身体状况似乎不是很好，情绪也不太稳定。早期胚胎很脆弱，母体的情绪和健康对它影响很大。无论你做出什么决定，都建议你先好好调整一下自己的身体和心情，和家人好好商量。”
家人？
她哪还有什么可以商量的家人。
纪则羽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低声道：“谢谢医生。”
她拿着那张如同判决书般的化验单，失魂落魄地走出了医院。
冬日的阳光照在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她站在车水马龙的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第一次感到如此深刻的孤独和无助。
这个意外到来的生命，像一道无法愈合的裂痕，硬生生劈开了她原本就晦暗不明的人生。
她该何去何从？
这个问题的答案，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绝望。
而那个远在几个街口之外，同样在痛苦中煎熬的男人，对此还一无所知。
命运的齿轮，似乎正朝着一个谁也无法预料的方向，缓缓转动，带着冰冷的、不容抗拒的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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