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逸辰在车里坐了一整夜。
冬日的晨光吝啬地穿透云层,将天空染成一片灰白。他僵硬地动了动几乎失去知觉的手指,布满红血丝的眼睛,依旧死死盯着【时光书屋】那扇紧闭的门。
一夜的煎熬,如同在炼狱中走过一遭。震惊、狂喜、悔恨、恐惧……种种情绪如同岩浆在他胸腔里翻滚、冲撞,最终凝固成一种近乎偏执的决心。
他不能再等下去了。
他必须立刻见到她!
现在!马上!
这个念头如同疯长的藤蔓,瞬间缠绕了他所有的理智。他猛地推开车门,甚至顾不上整理一下皱巴巴的西装和凌乱的头发,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跌跌撞撞地朝着书店冲去。
“咚!咚!咚!”
他用尽全身力气,近乎疯狂地捶打着书店紧闭的木门,声音在清晨寂静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和骇人。
“则羽!纪则羽!开门!我知道你在里面!开门!”他的声音嘶哑不堪,带着一夜未眠的干涩和一种濒临崩溃的急切,“求你了!开门!让我见见你!让我……跟你说句话!”
念念在门内被惊得狂吠起来。
楼上,刚刚因为孕吐而疲惫不堪、正准备强迫自己再休息一会儿的纪则羽,被这突如其来的、如同索命般的敲门声吓得心脏骤停。
这个声音……
是他!
他怎么会来?!
还用这种……近乎疯狂的方式?
恐慌如同冰水,瞬间浇遍全身。她下意识地蜷缩起身子,用手紧紧捂住小腹,仿佛这样就能保护住那个尚未成型的小生命,不被门外的风暴波及。
“则羽!我求你!开门!就一分钟!不!三十秒!让我看看你就好!”江逸辰的声音带上了哽咽,甚至能听到他用额头抵在门板上,发出的沉闷撞击声,“我错了……都是我的错……求你……给我一个机会……”
他的哀求,卑微到了尘埃里,却更像是一场令人窒息的逼仄。
纪则羽紧紧咬住下唇,几乎要咬出血来。她不能开门。绝对不能。她现在这个样子,如何面对他?如何承受他可能有的任何反应?
她死死地捂住耳朵,将脸埋进枕头里,试图隔绝那可怕的声音。但每一记敲门声,都像首接敲在她的心脏上,带来一阵阵尖锐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恐惧。
“则羽……则羽……”门外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变成了无意识的、破碎的喃喃,伴随着压抑的、如同受伤幼兽般的呜咽。
然后,敲门声停了。
世界仿佛瞬间安静下来,只剩下她自己如同擂鼓般的心跳,和念念不安的低吠。
他……走了吗?
纪则羽缓缓松开捂住耳朵的手,屏住呼吸听着门外的动静。
一片死寂。
她挣扎着爬起来,赤着脚,如同一个幽灵般,悄无声息地走到窗边,小心翼翼地拨开窗帘一角,向下望去——
江逸辰没有走。
他就那样颓然地、毫无形象地瘫坐在书店门口冰冷的地上,背靠着门板,头深深埋进屈起的膝盖里,宽阔的肩膀无法控制地剧烈颤抖着。晨光勾勒出他萧索而绝望的背影,像一座瞬间崩塌的山。
他不再敲门,不再呼喊,只是那样无声地、固执地守在那里,仿佛要与这扇门,与她,共存亡。
那一刻,看着他那副彻底被击垮、脆弱得不堪一击的样子,纪则羽一首强忍的泪水,终于决堤。
不是因为恨,不是因为怨。
而是因为一种深切的、无法言说的悲哀。
为他们之间这理不清剪不断的孽缘。
为这个不该来却偏偏到来的小生命。
为他们都被困在这场无解棋局里的、绝望的处境。
泪水无声地滑落,滚烫地淌过她冰冷的脸颊。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任由眼泪汹涌,仿佛要将这几个月,不,是将这五年来所有的委屈、痛苦、挣扎和无奈,都流尽。
门内,是她压抑的、无声的哭泣。
门外,是他崩溃的、绝望的守候。
一扇门,隔开了两个世界。
也隔开了,同样痛彻心扉的两个人。
念念似乎感受到了门外那个男人的巨大悲伤,不再吠叫,只是焦躁地在门内踱步,发出呜呜的哀鸣,看看门,又看看泪流满面的主人,不知所措。
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一阵手机铃声,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寂静。
是韩彻打来的。
江逸辰像是被惊醒,缓缓抬起头,露出那张苍白憔悴、布满泪痕的脸。他看了一眼手机屏幕,没有接,只是用力抹了一把脸,挣扎着站起身。
他最后深深地、近乎贪婪地看了一眼那扇紧闭的门,仿佛能穿透木板,看到里面那个让他爱到骨子里,也痛到灵魂深处的女人。
然后,他转过身,脚步有些虚浮地,一步一步,消失在了巷口。
他离开了。
带着一身还未平息的惊涛骇浪,和一颗破碎到无法拼凑的心。
纪则羽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缓缓滑坐在地,将脸埋进掌心,压抑许久的呜咽声,终于低低地溢出了喉咙。
这一次的靠近,比任何一次都更加猛烈,更加失控。
也将他们之间那本就脆弱的平衡,彻底打破。
接下来的路,该如何走下去?
这个问题,像一块沉重的巨石,压在两人的心头,让他们都喘不过气来。
而那个意外降临的小生命,依旧在纪则羽的身体里,悄然生长着,对门外刚刚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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