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颠簸中行了五日,越往南走,空气里的湿气就越重。官道旁开始出现三三两两的流民,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见到他们的队伍便跪下来哭求施舍,看得林晓心里发堵。
“先给他们分些干粮和水。”萧煜掀开车帘,对护卫统领吩咐道,“让医官过去看看,有没有生病的。”
林晓跟着下车,看着护卫们给流民发饼子,突然想起自己包袱里的压缩饼干。那东西顶饿,一块能抵两顿饭,她赶紧让春桃拿出来,亲自递到一个抱着孩子的妇人手里。
“这个……怎么吃?”妇人看着包装奇怪的饼干,眼里满是茫然。
“掰开来首接吃,噎的话就着水喝。”林晓示范着撕开包装,掰了一小块塞进孩子嘴里。小家伙嚼了两下,眼睛一亮,抓着饼干就不肯放了。
周围的流民见孩子吃得香,纷纷围过来,林晓索性让春桃把所有压缩饼干都拿出来分了,自己则蹲下来给一个发烧的老汉量体温——她带了电子体温计,此刻正夹在老汉腋下,引得周围人啧啧称奇。
“这小银棒是什么?还会亮?”
“看那光,莫不是仙家法器?”
林晓正想解释,人群外突然传来一声呵斥:“都围在这里做什么?耽误了王爷赶路,你们担待得起吗?”
众人回头,见是个穿着锦袍的中年男人,身后跟着几个家丁,看打扮像是当地的小吏。流民们吓得赶紧散开,那男人却径首走到萧煜面前,拱手行礼:“下官是扬州府通判王奎,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迎接王爷。”
萧煜瞥了他一眼,语气冷淡:“路上流民不少,扬州府的赈灾粮发下去了?”
王奎脸上闪过一丝慌乱,连忙道:“发、发下去了,只是灾民太多,实在不够分……下官己经让人加急往苏州运粮了。”
林晓注意到他说话时眼神闪烁,手指还在不自觉地绞着衣袖——这是典型的紧张反应。她不动声色地拉了拉萧煜的衣袖,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他在撒谎。”
萧煜会意,没再追问,只淡淡道:“带路吧。”
*** 到了扬州府驿站,王奎摆了一桌丰盛的宴席,鸡鸭鱼肉样样俱全,与路上流民的惨状形成鲜明对比。林晓看着满桌菜肴,一点胃口都没有,反而觉得胃里发堵。
“王通判倒是有心了。”萧煜拿起筷子,却没动菜,“只是本王一路过来,见不少灾民连粗粮都吃不上,这桌菜,是不是太铺张了?”
王奎的脸瞬间涨红,结结巴巴地说:“这、这是下官的一点心意,王爷舟车劳顿,该、该补补身子……”
“心意就免了。”萧煜放下筷子,“把这些菜都分给驿站外的灾民,再让厨房做些粥饼。另外,把扬州府的赈灾账册拿来给本王看看。”
王奎的脸白了,支支吾吾道:“账册……账册在知府大人那里,下官这就派人去取?”
“不必了。”萧煜站起身,“明日一早出发去苏州,你跟我们一起走。”
王奎的腿一软,差点瘫在地上。
*** 当晚,林晓正在整理行李,萧煜走进来,手里拿着个东西,正是白天她分出去的压缩饼干包装。
“这‘仙粮’还有吗?”他扬了扬手里的包装,“刚才问春桃,她说都分完了。”
林晓噗嗤一声笑了:“什么仙粮,就是普通的干粮。我包袱里还有两包,本来想留着应急的。”
她去翻包袱,却在最底下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竟是那包被萧煜称为“护舒宝牌护身符”的卫生巾。不知什么时候被颠到了外面,包装还开了个小口。
萧煜的目光落在那东西上,突然道:“白天看你给灾民分东西时,这‘护身符’没舍得拿出来,倒是比压缩饼干金贵?”
林晓的脸又红了,赶紧塞回包袱里:“这东西……不是给人吃的!”
“哦?”萧煜挑眉,“那是做什么的?总不能真是驱邪的吧?”
“就是……”林晓急中生智,指着窗外,“是用来……垫鞋底的!防潮!对,防潮!江南这么湿,垫在鞋里舒服!”
说完她自己都想找个地缝钻进去——这借口也太蹩脚了。
没想到萧煜居然信了,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倒是个好主意。那本王也拿几片?”
“不行!”林晓想也没想就拒绝,“这是女子专用的!男人用不得!”
萧煜看着她急得通红的脸,眼底闪过一丝笑意,没再逗她,转而说起正事:“王奎肯定有问题,明天路上留意些,扬州到苏州的粮道,怕是不干净。”
*** 第二日启程,队伍刚出扬州城,就见一群灾民跪在路边,为首的是个白发苍苍的老者,手里举着一块破布,上面用血写着“求王爷救命”西个大字。
“王爷!”老者膝行几步,拦住马车,“苏州的粮根本没运到!那些官老爷把粮都卖了!还说……还说要等洪水退了,再报个‘损耗’,把账平了!”
王奎吓得脸色惨白,厉声呵斥:“老东西!你胡说八道什么!来人,把他给我拖走!”
“谁敢动他!”萧煜掀开车帘,眼神冷得像冰,“本王倒要听听,他怎么胡说八道了。”
老者见萧煜肯听,哭得老泪纵横:“王爷,小老儿是苏州城外张村的,村里被淹后,官府说三日内发粮,可我们等了十天,只等来几个官差,说粮被水冲了,让我们自生自灭……后来小老儿才听说,粮根本没被冲,都被周乡绅和王通判他们分了,拉去邻县卖了高价!”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半块发霉的饼子:“这是我们现在吃的,好多人吃了都上吐下泻……王爷,再不给粮,我们真的活不下去了!”
林晓看着那块发霉的饼子,胃里一阵翻腾。她转头看向王奎,见他嘴唇哆嗦,眼神躲闪,显然是被说中了要害。
“王通判,他说的是真的吗?”萧煜的声音平静,却带着让人胆寒的威压。
王奎“噗通”一声跪了下来,连连磕头:“王爷饶命!是周乡绅逼我的!他说……他说有太后撑腰,就算王爷来了也不怕……”
“太后?”萧煜的眼神更冷了,“看来本王这次南下,不仅要赈灾,还得清一清这些蛀虫。”
他对护卫道:“把王奎绑了,押去苏州,交给知府审问。另外,传令下去,加快速度,天黑前必须抵达苏州城外的临时安置点。”
*** 傍晚时分,队伍终于到了苏州城外的安置点。说是安置点,其实就是一片高地,搭着几十顶破烂的帐篷,灾民们挤在里面,个个面黄肌瘦,不少人躺在地上,气息奄奄。
林晓刚下车,就闻到一股刺鼻的臭味,混杂着粪便和腐烂食物的味道。她皱了皱眉,对萧煜道:“这里的水源肯定被污染了,必须尽快处理,否则容易引发疫病。”
萧煜点头:“你想怎么做?”
“得让大家喝开水,排泄物也要集中处理。”林晓从包袱里翻出漂白粉,“这个叫‘净水灵’,撒在水里能消毒,我教他们用。”
她找了个干净的陶罐,舀了些河水,又往里面撒了点漂白粉,搅拌均匀后对周围的灾民说:“大家听着,这水现在不能喝,要等半个时辰,沉淀干净了才能烧开喝,不然会生病!”
灾民们半信半疑,这时一个穿着绸衫的年轻人走了出来,正是周乡绅的儿子周明。他瞥了一眼陶罐里的水,嗤笑道:“哪来的妖女,在这里妖言惑众!这水好好的,撒点白粉就干净了?我看你是想咒我们死!”
林晓懒得跟他废话,只道:“信不信随你,反正喝了不干净的水,上吐下泻的不是我。”
周明被噎了一下,恼羞成怒:“你说这水能喝?我偏要尝尝!”
他说着,抢过旁边一个灾民手里的瓢,舀了一瓢没处理过的河水就往嘴里灌。林晓想拦都来不及,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把水喝了下去。
“你看,没事吧?”周明抹了抹嘴,得意地看着林晓,“我看你就是……”
话没说完,他突然捂住肚子,脸色一白,“哇”地一声吐了出来,吐得满地都是。周围的人吓得连连后退,周明自己也懵了,指着林晓说不出话来。
林晓递过一瓶矿泉水(她特意留了几瓶),淡淡道:“叫你嘴硬,这是‘科学的惩罚’。现在信了吗?”
周明看着手里的矿泉水,又看了看自己吐出来的东西,脸一阵青一阵白,再也不敢说什么了。
灾民们见状,纷纷围过来,求林晓教他们用“净水灵”。林晓耐心地一一指点,萧煜则在一旁安排人搭建厕所、焚烧垃圾,安置点的秩序渐渐好了起来。
夜幕降临时,林晓坐在火堆旁,看着灾民们喝上干净的热水,啃着刚烤好的饼子,心里终于松了口气。萧煜走过来,递给她一块烤红薯:“累坏了吧?”
林晓接过红薯,暖意从手心传到心里:“还好。就是觉得……能做些事,挺好的。”
萧煜看着她被火光照亮的侧脸,眼神柔和:“嗯,你做得很好。”
就在这时,林晓放在旁边的显微镜突然闪了一下。她心里一动,拿起显微镜走到水边,重新取了水样观察。
这一次,她看得清清楚楚——视野里除了泥沙,还有许多细长的、会动的细菌,更诡异的是,在这些细菌中间,漂浮着一些絮状的东西,像是某种纤维,在灯光下泛着淡淡的蓝光。
这绝对不是自然形成的。
林晓的心跳开始加速,她猛地抬头看向苏州城的方向,那里黑沉沉的,像一头蛰伏的巨兽。
她隐隐有种预感,这场水灾背后,藏着的东西,可能比贪腐更可怕。而那个在显微镜里招手的黑影,似乎离她越来越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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