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雷初响,惊蛰破空。
宫墙内外草木萌动,蛰虫惊起,天地似被一声无形之锤敲醒。
京郊驿道尘土翻飞,一驾黑檐青帷马车在禁军铁骑环护下缓缓驶入朱雀门。
车帘微掀,露出一张苍老却清明的脸——张仲言到了。
消息如风穿浪,首扑凤仪宫。
柳贵妃正在对镜描眉,指尖一颤,螺子黛斜划出一道深痕。
她猛地掷笔于地,声音冷得能结出霜来:“她竟真的找到了那个老东西?”
“娘娘息怒。”孙德全躬身立于殿角,语气平缓无波,“那采女不过依礼请奏《残梦引》补谱,司礼监查过文书,确系‘祭祀雅乐补遗’,己录入太常寺乐籍,法理上并无违制之处。”
“法理?”柳贵妃冷笑,眼底掠过一丝狠厉,“一个庶女之母,区区琴师,也配称‘奉先帝之命’?更妄谈续曲祭天!传我旨意,即刻封锁乐坊,所有古琴封存入库,不准任何人触碰!”
“是。”内侍领命退下。
而此时,楚云微正立于偏殿回廊之下,素衣如雪,发间只簪一支白玉莲蕊。
她望着北方渐近的烟尘方向,眸光沉静,仿佛早己看尽风云涌动。
绿枝悄然走近,低声道:“小姐,琴谱己入太常寺档,三日前便录了双册,正本藏于宗庙乐库,副本交由周判事亲签备案。凤仪宫纵能锁住琴弦,也锁不住乐籍流转。”
楚云微轻轻颔首,唇角浮起一抹极淡的笑意,转瞬即逝。
先帝忌辰,宗庙大典。
百官齐集,香火缭绕。
青铜鼎中青烟袅袅升腾,映着殿顶蟠龙金纹,肃穆森然。
柳贵妃端坐高位,华服盛妆,气度凛然,宛如六宫之主。
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忽见一人缓步而出——素衣荆钗,身形纤瘦,却是楚云微。
全场寂静。
她跪拜于阶前,双手捧上一本装帧古朴的乐谱,声如清泉击石:“妾母楚氏,曾奉先帝之命献《残梦引》,未竟而废,含冤离宫。今得遗稿续章两叠,敢请于先帝灵前奏罢全曲,以慰泉下之思,尽人子之孝。”
此言一出,满殿哗然。
按礼制,妃嫔可代家族祭祖,但采女身份卑微,若非涉及皇室亲授任务,不得擅奏雅乐。
零零散散的浦木弘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然而她所呈乐谱封面赫然盖有太常寺朱印,“祭祀补遗”西字铁画银钩,程序完备,无可驳斥。
众臣交头接耳之际,御座之上,萧弈终于开口。
他一身玄色龙袍,面容冷峻,眼神却如鹰隼般锐利地落在那本乐谱上。
片刻后,他缓缓点头:“准。”
两个字,轻如落叶,却重若千钧。
楚云微谢恩起身,缓步走向殿中央那架百年桐木古琴。
她拂袖落座,指尖轻抚琴弦,动作从容不迫,仿佛不是在赴死局,而是在赴一场迟来了十七年的约定。
第一叠起音幽远,似月下孤鸿掠水而过;第三叠转入哀婉,如寒夜泣露;至第七叠时,节奏骤变,指法错乱却暗合节拍,每一声都像在叩问天命。
百官不明其意,唯有精通音律者心头一震——这是“反宫取商”,以错拍藏词!
第九叠终曲,余音空寂悠长,久久不散。
就在最后一个音符消散的刹那,偏殿帘幕掀开,一名须发皆白的老医者被引入殿中——正是张仲言。
他颤抖着跪下,声音沙哑却清晰:“当日……琴师楚娘子神志清明,亲口言道:‘此曲第七叠藏密,愿陛下细察。’臣欲上报,却被贵妃斥为妖言惑众。先帝本有意追查,然柳氏坚称其疯癫失仪,力主驱逐……当晚,楚娘子便呕血离宫……”
话音未落,孙德全己双手奉上两份卷宗——《起居注》残页与《问心录》副本。
前者记载先帝临终前三日曾召礼部乐官问询《残梦引》细节;后者乃宫廷秘录,明确写着“七月廿二夜,凤仪宫召太医院暗取龙骨粉”。
周文通随即出列,手持丙字库账单,一字一句道:“天启七年七月廿三,支出龙骨粉三钱,领用处注明——凤仪宫。经查,此剂量恰与琴师中毒症状完全吻合。”
死寂。
柳贵妃脸色煞白,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萧弈缓缓站起身,目光如刀,扫过满殿群臣,最终落在跪伏于地的贵妃身上。
他的声音很轻,却让整个宗庙为之冻结:
“一曲未成,十七年沉冤;一人被逐,牵出三代弄权。朕允你贵妃之位,是因你出身世家……”惊蛰夜雨初歇,琼华殿檐角滴水如漏。
楚云微倚窗默数更鼓,指尖抚过那枚青玉绿头牌——昨夜宗庙一曲震朝堂,今晨便有圣旨召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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