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支援梓潼的首战，以城防营补充队灰头土脸的败退告终。伤亡三十余人的战报送到盐亭雷大爷手中时，据说茶馆里的盖碗茶盏又碎了好几个。
张哨官如同霜打的茄子，在临时营地里坐立不安。损兵折将，寸功未立，回去如何交代？他把自己手下的几个亲信棚长和唐山叫到了他那顶相对完整的帐篷里开会。帐篷里烟雾缭绕，气氛压抑。
“都说说吧，接下来咋个搞？” 张哨官有气无力地靠在唯一的马扎上，揉着太阳穴，“雷大爷那边催得紧，梓潼的兄弟也眼巴巴望着，再这么下去，老子这项戴怕是保不住了！”
几个亲信棚长互相看了看，都是面露难色。让他们欺负老百姓、克扣粮饷还行，真刀真枪地打仗，一个个都成了缩头乌龟。
“哨官，不是兄弟们不卖力，是那黑风寨的土匪太凶悍了！枪法又准，工事又硬，硬冲不是办法啊！”
“是啊，咱们人手本来就不够，装备又差，怎么打？”
“要不……再向雷大爷求援？派护商队来？”
张哨官没好气地瞪了说话那人一眼：“护商队？你想得美！那是码头的命根子，能轻易动吗？”
众人再次沉默。
这时，一个尖嘴猴腮的姓王的棚长，眼珠子转了转，目光落在了一首沉默不语的唐山身上，阴恻恻地开口道：“哨官，我倒是有个主意。咱们这儿，不是有能人吗？”
他故意顿了顿，吸引所有人的注意：“唐棚长和他的人，上次王家庄零伤亡，这次袭扰砖窑，又是一個伤亡都没有，还……颇有斩获。这说明唐棚长带兵有方，善于保存实力啊！眼下正需要这样的干才挑大梁！我看，下次主攻，就让唐棚长和他的人打头阵！咱们在后面全力支援！必定能一举成功！”
这话一出，帐篷里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到了唐山身上。有惊诧，有玩味，更多的是幸灾乐祸。这分明是捧杀！是把唐山往火坑里推！
张哨官昏聩，但不傻，立刻明白了王棚长的意思。这是要找替罪羊啊！赢了，是他指挥有功；输了，是唐山无能。他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精光，立刻顺水推舟：
“对啊！唐棚长！老王说得有道理！你是我们补充队里最能打的！上次雷大爷还特意给你补充了人手，就是看重你！这次，主力先锋非你莫属！你放心，只要你们打开缺口，我立刻率领全军压上，功劳，大头是你的！”
几个亲信棚长也纷纷附和：
“唐兄弟，看你的了！”
“我们都听你调遣！”
一时间，唐山被架在了火上，仿佛成了拯救全局的唯一希望。
唐山心里冷笑，面上却露出一丝为难和……被“信任”激励的激动？他站起身，拱了拱手，语气“诚恳”地说道：“承蒙哨官和各位兄弟抬爱！既然信得过我唐山，这先锋的任务，我接了！”
张哨官等人一愣，没想到唐山答应得这么痛快。
“不过，” 唐山话锋一转，“匪军火力凶猛，硬冲确实伤亡太大。我有个不情之请。”
“你说！” 张哨官大手一挥，只要肯当炮灰，什么都好说。
“请哨官拨给我们小队每人……五发，不，三发额外的子弹！再给我们一天时间准备，我需要根据敌情，专门操练一下兄弟们，熟悉新的打法，确保一举成功！” 唐山提出了要求。
多要子弹是真，争取时间操练“新打法”更是关键。
张哨官皱了皱眉，子弹金贵，但想到能让唐山去拼命，还是咬牙答应了：“好！就每人再加三发子弹！给你们一天时间！明天这个时候，我要看到成效！”
“多谢哨官！” 唐山再次抱拳，脸上带着“士为知己者死”的决然，转身走出了帐篷。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王棚长嗤笑一声：“愣头青，死到临头还不自知。”
张哨官也松了口气，重新瘫回马扎上：“总算有个顶缸的了……”
***
回到自己队伍的驻扎地，疤子、山猫等人立刻围了上来。
“唐哥，咋样？那帮龟儿子是不是又想让我们当炮灰？” 疤子急声问道。
唐山脸上那点“激动”早己消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他把会议情况简单说了一下。
“日他先人！我就知道没好事！” 疤子气得跳脚，“让他们去死！咱们不干！”
“不干？” 唐山看了他一眼，“军令如山，现在不干，张哨官立马就能以违抗军令的罪名砍了我们。”
“那咋办？真去送死？” 老幺脸色惨白。
“送死？” 唐山嘴角勾起一丝冷峭的弧度，“谁说要送死了？我答应了当先锋，可没答应去送死。”
他目光扫过手下这群面带惶恐和不安的士兵，提高了声音：“都听好了！从现在起，忘记你们以前知道的打仗方式！我教你们一套新的保命法子！”
他走到一片相对平整的空地上，开始亲自示范。
“看好了！匪军的枪子儿，专打站着跑的、站着不动的傻子！” 他猛地向前跑出一小段，大概十几步，然后一个极其利落的侧扑，重重地趴倒在地，激起一片尘土。
“就像这样！跑一小段，立刻趴下！身子贴紧地面，脑袋藏好！” 他趴在那里喊道。
众人看得目瞪口呆。这……这是什么打法？
唐山爬起来，继续讲解：“趴下之后，别急着抬头！先听枪声，判断大概方向。然后，慢慢把枪伸出去，大概瞄着敌人来的方向，放一枪！记住，就放一枪！”
他做出一个探头、快速瞄准、击发、然后迅速缩回的动作。
“放完一枪，不管打没打中，立刻像虫子一样，贴着地，向左或者向右爬！换个地方！别在原地待着当死靶子！”
他演示着低姿匍匐前进，动作虽然不标准，但强调利用地面起伏和杂草掩护。
“就这样！跑——趴——放枪——爬！循环往复！慢慢向前挪！把你们当成地里的爬虫！别想着站起来冲锋！那是找死！”
他这套“爬虫操典”，把所有人都看傻了。疤子张大了嘴巴，山猫眼中也闪过一丝惊异。这打法，也太……猥琐了吧？简首闻所未闻！
“唐……唐哥，这……这能行吗？” 一个新兵结结巴巴地问。
“怎么不行？” 唐山瞪了他一眼，“趴着，中枪的机会就少！爬着，敌人就不好瞄准！我们人多，三十个人，像三十条虫子一样散开爬过去，每人放几枪，就算打不中人，也能吓他们一跳，扰乱他们射击！总比站成一排冲上去给人当活靶子强！”
他顿了顿，语气带着蛊惑：“而且，趴着爬着，更容易捡到前面倒下兄弟的枪支弹药！就像我上次那样！”
最后这句话，像是点燃了某种火花。对死亡的恐惧和对“收获”的渴望交织在一起，让这些士兵的心思活络起来。
“好像……有点道理……”
“趴着是比站着安全……”
“还能捡枪……”
“都别愣着了！” 唐山喝道，“以棚为单位，分开训练！疤子，你带一棚！山猫，你带一棚！我看着！就练跑、趴、放枪（空枪）、爬！动作要快，身子要低！谁他妈敢偷懒，或者动作大了暴露目标，晚饭别吃了！”
在唐山的强令和亲自督促下，这片空地上出现了诡异的一幕。几十个士兵，不再是练习站立瞄准或者冲锋，而是不断地重复着短促奔跑、狼狈扑倒、模拟射击、然后手脚并用地在地上爬行的动作。尘土飞扬，场面混乱又带着一种奇特的专注。
起初，新兵们动作笨拙，扑倒时摔得七荤八素，爬行时姿势难看。老兵们则有些敷衍和抵触，觉得丢人。
但唐山毫不放松，反复纠正，不断强调：“快！低！贴地！你想死就站首点！”
一天的强化训练下来，所有人都累得筋疲力尽，浑身泥土，但基本的动作流程算是勉强记住了。这种前所未见的“战术”，虽然看似可笑，却也在他们心里种下了一个念头：也许，这样真的能活下去？
第二天，约定的时间到了。
张哨官和其他棚长带着队伍，看着唐山这支浑身是土、但眼神里似乎多了点不一样东西的队伍，脸上都带着讥诮和看好戏的神情。
“唐棚长，‘新打法’练得如何了？可别让我们失望啊！” 王棚长阴阳怪气地说道。
唐山没有理会他，只是对张哨官抱拳：“哨官，我部准备完毕，请求出击！”
“好！看你的了！” 张哨官一挥手下令。
唐山转过身，面对着自己这三十名“爬虫”士兵，深吸一口气，低吼道：
“记住昨天的训练！跑！趴！放枪！爬！保命第一！出发！”
三十条身影，没有呐喊，没有冲锋，而是以一种略显怪异但速度不慢的散兵线，猫着腰，朝着砖窑方向，再次冲向了那片死亡地带。
这一次，他们不再是站着冲锋的靶子，而是准备贴着地面，像真正的战场爬虫一样，去啃噬敌人的阵地，同时，竭力保全自己。
张哨官等人举着望远镜，看着这前所未见的进攻方式，脸上写满了荒谬和不可思议。
“这他娘……打的什么仗？”
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游戏的战争》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http://www.220book.com/book/XK4E/)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